南酌

南风一脉

 

*集训

*总觉得私下里的他们没有那么腼腆喔

 

车辆急急停下的时候，乔一帆昏昏沉沉地一晃，脑袋哐当一声砸在玻璃窗上。旁边睡得迷糊的高英杰在一声闷响里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见男生皱着眉头捂紧了脑袋。

"一帆，你靠着我吧。"他把他揽过来，摁在自己的肩膀。

乔一帆还没来得及说不，脸颊就触碰到衬衣柔软的温暖感，贴贴地让人不想离开。

索性便从善如流地躺了。他想。反正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后排的同学轻轻扯了扯窗帘，蓝色的布料嗤啦一声往后滑去一段，漏进来一溜的阳光，正正好好照在他眼皮上。男生往里蹭了蹭，把脸埋进好友的肩窝里。

阳光晒过的春日草地的气味，毛绒绒的温暖感。

"你再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头顶传来棉布质感的声音，"还有半个多小时呢。"

"嗯。"乔一帆埋在他怀里，轻轻点头答应。

美院每年都有的春日集训，因为雨水而延后了一周，日历上的红圈圈一直拖到了立夏时节。乔一帆记错了日子，一直到昨晚上接到好友的电话才幡然醒悟，匆匆忙忙地整理衣物和画具，又出门买了面包饼干。回家冲了澡洗了头发，一直到十二点多才合上眼睛。第二日早上又是五点多的车，高英杰背着巨大画板来楼下等他的时候，看到乔一帆半闭着眼睛叼着面包走出来，头发都是翘的。

"车上睡吧。"高英杰帮他拎过装着画笔的大袋子，伸手摁了摁男生头顶不安分的翘毛。头发软下去，没一会儿又弹起来，一副冥顽不化的傲娇样。高英杰索性就不去管了，偶尔见到乔一帆没睡醒的迷糊样子，他心里还有点暗搓搓地喜欢。

"一帆，集训一直和我一组吧。"他看着身边熟睡的男生，俯下身去，贴着他耳朵小声地说。

没有反应，只有呼吸声又软又长。

好的，默认了。高英杰看着他绒绒的发顶，一个人笑得开心。

要在集训的山里呆一个月，没有网络，洗澡麻烦，还得睡帐篷，整天除了到处采风画画还是到处采风画画，本来该是多枯燥的事啊，可一想到要与你一起，心里就隐隐地开始期待了呢。

抵达山脚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的中午，一群人闹哄哄地登记了分组便做鸟兽散。高英杰腾出手来在额上搭了凉棚，看乔一帆把帐篷搭在一棵大香樟下。那树冠层层叠叠像云一样撑了好远，在地面铺开广袤而深沉的阴影。

"英杰，"他冲他招手，"这边可以么？"

"可以！"高英杰拎着沉重的画具冲他喊，"随你喜欢！"

"嘿嘿，好！"男生远远地应着声小跑过来，白色衬衣上落了些斑斑驳驳的影子。

"英杰今天就打算画么？"

"不……"高英杰笑着摇头，"先随便走走吧。总觉得……这里有很多漂亮的地方的啊。"

"听说有藏着的花田和湖水，"乔一帆一边翻着地图，一边伸了根手指比着东南西北，"不过……好像要往南边走挺远的。"

"慢慢走咯，"高英杰帮他拍掉肩头上沾着的草屑，"又没有什么急的事儿。"

灌木森森，葱茏的水杉笔直地耸立，映着一方晴好的天青。草地是鲜绿的毛绒质感，被穿林而来的阳光染出界限分明的暖金，凭空多出几分欧洲童话般明媚的色调来。乔一帆对着那满目的温暖笑起来，弯了嘴角和眉毛，瘦密的眼睫让人无端想起振翅欲飞的蝶。那枝叶掩映的深处果然有花田半亩，温淡的颜色一路绵延，一直到那有光而来的远处。许是沿途风景太美，他们追着逐渐西斜的日头走了许久，电子表上白色指针指至四点的时候，时间却也仿佛没过去多久。

花海附近都是巨大的榕树，枝叶茂密，亭亭如盖。乔一帆拍了拍那粗壮的树干，抬眼望向头顶伸展出去的一叶茂盛。

"爬上去？"他的眼睛里闪着点光，却笑得腼腆又含蓄。

"诶？"高英杰一愣，"还是你去吧，我就不去啦——运动神经不好怕掉下来。"

"……喔，"乔一帆眨眨眼，三两步攀上那遒劲的枝干，"如果我掉下来可要接住我啊！"

"放心，放心，"高英杰冲他比了个ok，"不会让你摔着的。"

乔一帆看着身子瘦，动作倒是灵巧得很。他小心又准确地踩着凸起，三两下就爬了上去，枝叶小幅度地晃。风轻轻地掠，男生的裤腿有些短，漏了一截纤白的小腿。

"好看吗！"高英杰仰着头问。

"好看！"乔一帆弯下腰，笑得露了白牙。他迎着微风大张双臂，"有这——么好看！"

"是什么样？"

"有闪光的湖——"

"在花的那边吗？"

乔一帆却不答话了，只望着他，抿了唇笑得红了脸。忽然间他扭了头，对着无尽的远方深深吸气，两手拢了喇叭，大声喊他的名字。

"英——杰——"

高英杰惊得一颤，抬起头正对上他清清澈澈的眼。远方似乎有浅浅的回音，一声声像是叩在他的心门。

"英杰——"乔一帆晃着小腿冲他喊，"接住我——"

"……啊？"高英杰惊得瞪了眼。男生已扶着树枝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笑盈盈地望着他。

"那我跳下来啦——"

"喂——一帆你等……"

"来啦！"

树叶哗啦啦地抖，落了一地清香的风。少年白色的衣角飞起来，仿佛拥了一怀淋满阳光的雨水。高英杰慌慌张张地张开双臂，一下子被巨大的冲力弄得站不稳当，只好紧紧地搂了他肩膀一起向后倒去，栽进柔软的春草地。乔一帆埋在他肩窝里，咕噜咕噜滚过去，沾了一身芳香的草屑。

花香四溢，草种飞扬的春天，南风轻声地过。

乔一帆有有些乱了的发正巧凑在他的脸边，随着风轻晃，一下下撩拨着心跳。趁着少年没注意的空当，高英杰小心地凑过去，轻轻吻在他被阳光晕出浅褐的柔软发顶。

"一帆……你刚刚，要说什么？"他暗自红了脸，不着痕迹地移了话题。

"没有，没有，"男生埋着不起来，高英杰感觉到他眨着的眼睫，像羽毛一样拂在颈窝。

"就是忽然很想喊你的名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