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酌

橘子树下

*房灵梗，非现实向

*时隔多月终于又写了一帆和小木恩

这座大都市发展至今，像是一个从内部裂开了的玻璃球。耸立着的高楼大厦后边，藏着逼仄狭窄的小巷子，和紧紧挨着的老旧居民楼。那里面住的大多是外地来打拼来租房的年轻人，粗框眼镜和黑眼圈——或者就是在这里住了快一辈子的大妈，穿着洗得发白的睡衣，顶着一头泡面一样的头发在往路过的人群指指点点。

"哦哟，你看那个小伙子，瘦得跟个叶子似的。"

"啧啧，这个样子怎么找对象哦。"

乔一帆每天都在这样的巷子里穿行着。闲言碎语，头顶满满当当的晾衣杆和湿漉的衣物，角落里绿得发黑的青苔，霉菌的味道，以及清晨那些朦胧的雾气。

他来这个城市已经有四年——初来乍到的不习惯早就被繁重的工作磨得一干二净。纸媒行业在近几年来愈发的不景气，想要找到一个能与你交流思想的人比登天还难。当年他几经选拔终于跻身进了家不错的公司，却发现身边依然充斥着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爆炸剧情以及各种玛丽苏公主病的白痴戏码。多少次他恨不得撂挑子不干，每每躺在出租屋那张小床上辗转反侧时又忍不住叹气，梦想与激情终究要为面包和牛奶让路。

风水轮流转，乔一帆也没想到，苦苦挣扎了三年后，命运女神竟然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当地最大的报社邀他去参加面试，若是能够成功加入，他就不必再在小公司里苟延残喘。

经验老道，举止得体，又有斯文俊秀的相貌加分，乔一帆签合同的时候开心的有些手抖。

两年……不，最多一年，就不用租这条巷子里的老房子了，至少也能租进公寓里去。弄堂里的潮湿味儿闻得久了，感觉身上头发都要长霉菌。

可仔细想来，要说有多嫌弃它，倒也不至于。房子又老又旧，可怜巴巴地占了一点点的地方，随时都像要断气。可雨天漏水或是三天两头断电这种破事从没发生过，乔一帆在很多个挑灯夜战的晚上听到邻居破口大骂"这逼房子怎么尽出差错"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庆幸的。

庆幸自己在最艰难的时候，还有这么个窝收留他。乔一帆去看公寓的那天有些留恋地拍了拍发黄的墙壁，认真地锁上大门。

城东的房租偏贵，可供以选择的空房也多得很——重要的是，离公司近了，他每天不必再起那么早赶地铁。

乔一帆回来的时候心情很好，毕竟……约摸一个星期后，他便可以告别这小弄堂了。心满意足地卷了被子窝上床，却没料到当天晚上，原本老老实实的房子却像发了飙一样，把该出的毛病都出了个遍。

夜半十二点的时候，玄关处天花板上一块硕大的墙皮"啪"地砸在地上，惊得乔一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摸索着去开灯。本不明亮的电灯泡忽闪了几下昏黄光线，竟然"蹭"得一声灭了，乔一帆只来得及捕捉到几缕青烟。

电视机也罢工——打开来就是晃瞎眼睛的黑白条，刺啦刺啦的声音搅得空气都扭曲。

……搞什么？乔一帆手足无措地站在黑暗里，莫名地感到毛骨悚然。披了被子挪上床去，竟然有一种被人盯着的错觉。

于是他心惊胆战地把被子拉过头顶，呼吸都放得小心翼翼起来。朦朦胧胧间周遭又安静了，那诡异的感觉消失不见，他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却又生一事——大门自动落锁，除非把锁给卸了，不然他连出都出不去。

虽然工作已经辞了，可他也得出门买早饭啊！莫名想起大学宿舍里一群人一起看的恐怖片，乔一帆心下顿时又急又怕，忍不住大力地往那门锁处拍了一下。

这一拍不要紧，还真被他拍出个小孩，带着灰尘咕噜咕噜从墙头里滚出来。

乔一帆震惊了。他哆嗦地望向那个衣衫褴褛的脏兮兮小孩，眼睛一翻差点吓晕过去。

这是什么——南瓜裤，大斗篷，比他人还高的扫把，头上那是啥啊……星星好挫，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丑的魔法帽？

小孩子被自己的扫把绊了个大马趴，委委屈屈地站起来，拍拍衣服上堆积的灰。

"我……我叫木恩。"他倒是先自我介绍了，虽然声音小的像蚊子叫，"是这里的房灵。"

乔一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紧绷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抠了身后的一块松动的墙皮下来。小孩子"哇"得叫了一声——斗篷顿时又破了个洞。

"啊……房灵……"乔一帆略略反应过来，指指那个破洞，"这个会……反应到你的身上？不对，等等……房灵，是什么？"

"……就是保护房子的。房子受到伤害，我们也会受到伤害。"小精灵理理乱糟糟的头发，"我一出生就在这里了，带我的房灵告诉我要寻个好人家，然后好好待他，我……"

"不想你走所以……但是，但是，这里太旧了，你不喜欢了，"小精灵一扁嘴，眼泪珠子串似的往下掉，"哇啊……对不起……"

"诶……不是，"乔一帆有些慌，"你别哭啊！我……我没介意……"

"那你可以带我走吗，我想跟着你走。"小精灵抽抽噎噎。

"……那这房子怎么办？"

"你搬走了，就不需要保护了。"

"你带我走吧。"小精灵跑过来，似乎想抱住他，又胆怯着没敢动作，"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不想闻青苔的味道，不想晒不到太阳……"

"……"乔一帆盯着他，一言不发。

"我，我……"小精灵急了，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我很快就长大了……三年——不，不用，如果有阳光、有花香的话，两年就够了。等我成年以后——"

乔一帆终于崩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带你。但是得先给你洗个澡，我不喜欢脏。"

搬走的那天阳光灿烂，微风像是春草一样软。小精灵把自己缩成橡皮一样的大小，趴在乔一帆的肩头上。斗篷上的亮片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像一颗小小的星星。

"喂，"乔一帆一手拖着箱子，一边伸出根指头来戳戳挂在肩头的生物，"小木恩，睡着了？"

"嗯……嗯，"小精灵一动不动，紧紧揪着他的衬衣领子，咕噜咕噜像是梦呓，"一帆，一帆，你等等我……我很快就长大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