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酌

【乔高】春光不必趁早Part 3.梦中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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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已经支撑不了下一次更新了

*而且我还要改文……所以可能暂时停更这一篇啦

*我承认我被自己掰成了刘袁[不

 

3.7

正是九月,天色淡淡,日光盈盈。校长的声音透过麦克,回荡了整个空旷的操场。语言单薄气势却不减,拳头挥过空气带起劲风,宣誓喊得整齐,最后结束在一片杂乱无章的名字里。

夏末的白昼依旧很长,阳光混着空气沉下热度,云絮绕着树梢悠悠地转。午后的光线透过水绿色的窗帘化成温柔缱绻的浅金,在面前的白纸黑字上晕出朦胧的光纹。困意无法抵抗,一寸寸侵蚀着理智,直到额头点到桌子上才被突兀的冰凉提起精神。老师的声音却依然混沌而遥远,像是隔着厚厚的磨砂玻璃而来,只能模模糊糊描个大概。

所以说。当时的口号喊得再响亮,也抵不过午后薄薄阳光捎来的倦意。

乔一帆左手撑着半边脸,手心早已闷出一层黏腻的汗,难受得很却又不肯轻易放下,怕自己匡叽砸上桌子以后再也起不来。手肘不知什么时候从桌面挪腾去了书上,薄软的纸张被蹭出丑陋的褶皱,从注释①蜿蜒到注释④,突兀又碍眼。

乔一帆皱了眉头,狠搓几下努力抚平,目光触及到和皱痕一样蜿蜒的笔记时更加心烦,掀起笔袋尺子到处找修正带。

这种状态下写出的笔记根本无法辨认,只能一会儿借高英杰的再来补。白色的带子划过墨迹,卡卡的齿轮声响格外明显。手指没控好力度,一句携飞仙以遨游被划去一小半,剩下的四个半字不知所措。

乔一帆停了动作,盯着书页发愣,眼皮缓慢地眨动几下,随即泄愤似得抓起墨笔,一笔一划地按照原来的宋体描写上去。0.38的笔触,细细拼凑,分毫不差地连上。

“一帆?”高英杰微微侧目,气息轻吐。

“啊……嗯,”乔一帆觉察到自己搞出来的小动静,努力正了正身子,浅艾青的制服衬衣遮下来,下摆严严实实挡住了快要漏出的腰线。

“我只是困……没事。”

身边一句长长的叹气,沉在心头和耳畔。手背上忽得一暖,是高英杰小心地覆盖上来,指尖轻轻点上好友凸起的指节。

高英杰的手掌干燥而温暖,热度顺着细枝末节传递进后知后觉的意识里,沉甸甸。

“那个……一帆,”声音依旧轻,眼底是担心却是藏不住,“你如果,嗯,有什么不懂,都可以问我……”

“……”乔一帆低下眉眼,抿了唇默不作声。余光里的高英杰无比认真,他眼里的亮折了角度,不偏不倚地落进眼角。脸在升温,所幸被逆光而来的夏午遮得正好。

课业压力当然大……他怎么会不累。乔一帆本身又不是什么擅长理科的人,什么醛基氢键万有引力加速度有丝分裂裂项相消混在一起,生活里除了爆炸,就是旋转爆炸。数学作业上太多空白的时候他会拿出文言来背,毕竟第二天的默写错一个字全文罚抄一遍。英语只写单选和填空,完型阅读从来不全做,你AB篇我CD篇然后一起拼答案。

乔一帆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他没办法。晚上熬得再晚也无法改变做不出数列题的事实,昏黄着光线睡意反而更甚。凌晨暗搓搓开了四点的闹钟做起来写作业,盯着题目枯坐到五点多,动笔解决了所有的一二小问,大题依旧进展缺缺。

然后上课又困。晚自习写不完。晚上又熬夜。早晨铃声响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啊数学不会做,物理化学生物还没写完,滕王阁序还没背熟……

恶性循环。

乔一帆一直还记得那个晚上,夜半十二点,宿舍里只有安静的呼吸声和水笔写字的细小声音。脑子好不容易灵光一把,最后一道大题吭哧吭哧写到一半即将展开思路的时候,台灯啪嗒暗了光线,然后整个人就被扔进突如其来的黑暗里。眼睛无法适应,乔一帆握着笔呆坐了一会儿,手心里一层薄薄的汗。

还没做完的题被压在枕头底下,第二天再拿出来看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昨晚的思路了。

“一帆……?”见他面色有些莫名的凄惶,高英杰覆盖上手掌,心里的不安定成倍地增长。

“啊……这个,”乔一帆回过神来,勉强笑笑,“还是……不要麻烦英杰了,我自己,还可以的。”

自己累,英杰就不累么?

课间总是埋头写文科作业,英语选择能写几个是几个。晚自习从来不管上课下课,大题一道接着一道地写。明明是很嗜睡的人,晚上也会背书到十一点,脑袋一点一点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诗句或是英文单词。每晚下铺透上来的光线都像是托起草地的萤火,从木床四面的缝隙里钻入。乔一帆轻轻探出脑袋就能望见他——躺着,或者坐着,口中念念有词。

他有多忙碌,乔一帆全都知道。所以他实在是没那个脸去求英杰再把时间分给他。

  

3.8

被……拒绝了。

高英杰心头一跳,失落后知后觉地升腾起来。这种感觉说不好,非要比喻的话……就好像是满腔膨胀的热情被人轻柔地化了去, 不带一点痕迹地在雾气里消弭,然后心情又恢复如初——和周边雾气一样的颜色和气味,平静又无趣。

 “啊,那啥,”手背的温热短暂地停留,高英杰轻轻蹭过男生的指节,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话题转得生硬,“一帆你的衬衫制服……是不是有点小?放学后我陪你去登记改一套大点的吧。”

“……好。”乔一帆低声应着,伸手扯了扯浅青色的衬衣。

确实是短。统一订校服的时候他没看清楚尺寸,175填成了170,因为身材瘦削而没觉得紧绷。略微侧身时却避无可避地会漏出一小截腰线,虽说男生没什么好害羞的,但难免给人衣冠不整的印象。

“外套要重新改尺寸么?”

“外套……”乔一帆想了想自己宽大的连帽衫,虽说是170,把身形细瘦的自己都包进去却是绰绰有余。

“不用了。”他摇头。

 

回宿舍的路上黄昏无限。高英杰回过头等乔一帆,一转身踩上自己长长的影子。

男生步伐缓慢,拖沓而有气无力。黑发的轮廓看不分明,像是要融进光线里。

“一帆……”

“恩?”乔一帆逆着光抬起头。

夕落像是打翻了的咖啡,天上地下,一片安静而忧郁的暖金色。淡月白色的轮廓在远处的绛紫里逐渐显露出来,暮色缓慢地笼罩。

“不……没什么,”高英杰垂下眼睛, 沉默而用力地呼吸,“晚上早点休息。”

从乔一帆的角度看,自己的神色,每一点轮廓和棱角,恐怕都会被光线描摹放大到无比清晰。

他不会觉察不到自己的担忧的。高英杰想。这种怕会被误解为同情一样的关心,他不喜欢,乔一帆也不会喜欢。

 

“我尽量……英杰,你也是。”

 

然而天随人愿总不是随意说说就能达成。乔一帆半夜醒来的时候,耳朵里灌进略有些亢奋的说话声,天花板淡淡地亮。背上被捂出细密的汗,黏糊糊难受得很。精神极度疲倦,翻来覆去的睡意明明一次次席卷而来,又一次次被突然响起的笑声或是说话声打断。

搞什么……搞什么啊!男生重重地翻过身,带出一串不耐的呼吸,赌气一般地瞪大眼睛望向天花板。

乔一帆难得暴躁成这样,只觉心里一直以来秉持着的宽容大度都被消磨干净,若不是脑袋疼得仿佛要爆炸,他说不定真会坐起身来瞪人。

宿舍里有张一直空着的床铺,乔一帆一直以为没有人住,开学了几天以后却是两个高二的学长被安排了进来。头几个星期安宁得很,两个人小声聊聊天没多久也就睡了,最近夜半的茶话会却是越说越起劲。刘小别总是戴着耳机听音乐,对外界的噪音从来都是不理不睬。高英杰和袁柏清更是不在意,两个人都是一碰枕头就能昏睡的类型,普通的声响根本闹不醒,非得要在他们耳朵边敲锣打鼓放鞭炮才会恹恹地睁眼瞟你几下。

可乔一帆的浅眠几乎快成了他的心病,第一场月考过后他就没怎么睡好觉,实在是两个学长弄出的动静太过恼人,从一开始的窸窸窣窣变成窃窃私语,再到现在肆无忌惮的聊天谈笑。有一晚被吵醒后他怎么挣扎都睡不着,第一次看表的时候是一点,迷迷糊糊翻了很久的身以后眼睛涩得发胀,索性瞪大了望着天花板开始默默背规定的诗句,再次翻出手表时已经凌晨四点,天色都开始淡淡地亮。

第二天乔一帆爬下床的时候头重脚轻,跑操的时候差点撞翻前面的刘小别。

于是早上的数学随堂测验理所当然的一塌糊涂。14个填空错了一半,红色的叉叉从头到尾,刺眼十分。

 

“喂……你们……”想起不堪回首的经历,乔一帆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然而才说了几个字,就被突然爆发的一声大笑压了下去。

他张了张口,却只有冷空气灌进。委屈涌上来,乔一帆转头深深把自己埋进枕头,一声长叹闷在被子里。眼前顿时扑上满满的一团热气,熏得眼眶都有些湿。

“哈哈哈你看这个傻X,”隔壁的床铺依然无知无觉地自娱自乐,“怎么先出这张牌啊肯定被秒杀好吗……”

 

“能不能不说话了!”

比聊天声更高几个分贝的吼声突兀地炸起,撞在墙壁上反射出冰冷的回音,堪堪掐断了两个人的喋喋不休。

 

3.9

乔一帆被震得浑身一颤。心里的惊疑还没褪去,依旧清醒的大脑已经做出了判断。

刘小别。

可是他不是一直戴着耳机吗?疑问刚刚冒了个尖就被强行压了下来,因为对面的床铺好像已经吵了起来。

“我们说我们的,声音又不是很大,你不是还戴着耳机吗?睡你的觉不就好啦?”

“睡不着,”刘小别没好气,“我这人就是这样,身边有声音就会睡不着。”

“你自己的毛病,怪我们咯?现在才十二点,你要是每天两点上床,还怕睡不着?”

刘小别闻言猛得拽下耳机线,一双眼睛在昏黄台灯下亮得吓人:“我都录下来了,明天交给老王啊?”

“你不要太嚣张啊!”两个男生眼见他真要发飙,声音不由得又高上几个八度。

“你们轻点……!”眼见战火升级,乔一帆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高英杰这个点肯定已经睡着了,要是被他们吵得醒过来……乔一帆实在是不愿意见到他平和的睡脸皱起眉眯起眼的可怜样子。

吵闹声一顿,两个男生略略茫然地望过来,根本没觉察到这里还有个一直醒着的人。

“……别吵醒他们。”觉察到自己忽然的失态,乔一帆不禁往里面瑟缩了些,声线也软成平时的调子。刘小别倒像是没事人一样,挥了挥手里的耳机,面无表情地上床,关灯。

 

后来乔一帆才知道,刘小别的耳机里多半是钢琴或者大提琴曲,而更多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放音乐,只是习惯性地戴着而已。

“其实你不是被吵醒的,而是压根没睡着吧?”

乔一帆讶异:“你怎么……”

“怎么会知道?”刘小别淡淡地笑,“每天翻身翻得那么愤怒,总不能是在做梦吧?

“啊……对不起,”乔一帆脸上迅速铺起潮红,“我很吵么?”

“怎么可能……”刘小别望过来,眼睛里又是讶异又是好笑,“关你什么事啊,还不是给他们两个闹的。”

“……谢谢。”

“谢啥啊谢。反正他们现在也给调走了,总不能半夜跑下楼过来吵我们吧。”

 

事后刘小别还是和王杰希说了这事,只不过没把耳机里模糊的录音交上去罢了。王杰希暗暗摸到宿舍听了几宿,果断把喋喋不休的两个人拎出来,单独扔去了六楼还空着的一间屋。随便你们说去吧,随便说什么,随便说到几点,反正六楼也没怎么住人。高英杰和袁柏清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依旧茫然着眼问那两人去哪里了,刘小别平平静静说了声给调去了别的宿舍,两人哦了几声表示接受,于是从此再也没有多余的乱七八糟的事。

残忍是残忍了点儿,不过倒真是省事省心,一劳永逸。

当晚乔一帆难得卷着被子,在狭窄的小床上来回滚了三圈,任自己的睡姿变得无比诡异惊为天人,一直到沉沉睡去的时候也没有调整回来。第二天醒来半条手臂都和废了一样的酸麻,头脑却难得地清晰明快如朗朗青空。

 

3.10

十月行至末尾,秋天逐渐加深,早晨出楼时偶尔会被凉风吹得打个哆嗦。雨水再次光临了城市,在某个夜间静静飘落,然后就断断续续持续了好几日。

乔一帆一直觉得,秋天时候的雨水是最恼人的。零零落落的凉意和黄叶一起飘下来,地上湿淋淋一片水光,最后剩下的好像真的就只有萧索的空气,以及愈来愈近的冷意。晚自习结束回寝室时没注意脚下,噗嗤一声踩上一块松了的地砖,泥水浸了鞋子,污点溅到膝盖那么高。

乔一帆顿时恶心得不行,冲回宿舍想把脏裤子扔进水盆泡着,却被告知停水。

“什么,停水?!”跟着进来的袁柏清看着愣愣举着裤子的舍友,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那那那……我们晚上怎么洗漱洗澡喝水……”

秋夜的温度早已下降到无法忍受冷水的程度,而冲冷水澡几乎是和“第二天重感冒”划上了等号。王杰希看着一群愤愤的男孩子,难得无奈地长长叹气:“今天恐怕要委屈你们一晚上不洗澡了。洗衣服洗漱的话……要去操场那边的水房才能接到热水了。”

楼道里顿时一片怨声载道。
“什么……那么远……”

“怎么回事啊……天哪那什么时候来水?”

王杰希点开手机:“刚刚通知的是最早明天九点,最晚……还不知道。”说着把手机扔进口袋,“今天会推迟半个小时熄灯,不过大家还是抓紧点比较好。”

好多人的眼睛顿时翻成了咸鱼状。仔细想想一天不洗衣服好像没什么大问题,倒不如好好利用这多出来的半小时多闹腾闹腾。几个男生想通之后立刻勾肩搭背地各自回房,再次提着水瓶出来的人却寥寥无几。

“那个,你们有谁要用水吗?我要洗裤子,正好多拿一些回来……”一群人似乎都无动于衷,扔了书包就各回各床。乔一帆本只提了两个水瓶,却还是好心问了一声。

袁柏清赶紧挥手:“不用不用!提着水走路累得要死,都是大老爷们儿,一天不洗死不了……比起这种事……我还是趁没熄灯赶紧补作业吧。”

刘小别在他由高到低的调子里忍俊不禁:“谁让你睡了最长的那节自习。”

“困!有什么办法!”袁柏清嘎吱嘎吱地支起小桌板,厚厚的数学册砸上去好像可以随时侧翻,“不然你帮我写啊。”

“你活在梦里。”刘小别看也不看他,自顾自掏出耳机戴上,“不过如果你求我,我倒是可以教你物理。”

乔一帆提着裤子看着两个人像说对口相声一般你来我往,眼睛一弯就笑起来。脑海里忽然蹦出来半年前一直一起的黄少天和喻文州,两个人也总是这样互相打嘴炮,却又相亲相爱得不得了。只不过相较之下,黄少天更加亢奋,喻文州也更加淡定罢了。

“一帆,”高英杰看着扶着门框欲走不走的好友,忽然翻身下床,“我陪你去吧。”

“诶,可是……”话刚出口半句,便看见高英杰暗示性十足地冲自己皱了皱鼻子。乔一帆立刻心领神会地笑起来,“好啊,谢谢。” 

两人提着四个热水瓶下楼去,夜风擦着门框冲上脸来,冷意喧嚣。

“你要冲澡?”乔一帆微微侧过头问。他知道高英杰是很爱干净的,小时候冬天自己冷得根本不想动的时候,还总是会被他哆哆嗦嗦拉起来洗澡,不洗就有些蛮横地一瞪眼说不给你睡我的床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又笑出声来,本来自己大冬天两天洗一次的频率,现在竟也随着他成了每天一次,被旁人吐槽起的时候也丝毫不觉不妥。

成习惯了。

“恩……也不冲了,就擦擦吧。”高英杰声音有些轻,害羞似的,“冲的话,要提好多水吧,动静还大,打扰到他们就不好了。”

又是这个怕麻烦了别人的样子。乔一帆只觉心里一软,没控制好的情绪冲口而出:“厕所门关起来的话不会有很大声音的……而且要是英杰想洗的话,我不介意提个十趟八趟。”

“啊这怎么行!外面这么黑……”高英杰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反驳,恰好撞上乔一帆眼里那几不可见的促狭笑意。顿时明白过来他的玩笑,男生有些尴尬地撇过脑袋。

“……你干嘛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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