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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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熙加了郑轩的好友三天以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真的像个透明人。两个人除了打招呼以后就再也没有过别的对话，朋友圈只展示最近三天，而他最近三天一条也没有发。签名没有，昵称是dumb。

Dumb……徐景熙无声地拼了一遍，心想还真符合。这人看上去对谁都客客气气，说了两句话才发现疏离得很，别说熟悉，连近都近不了身。作为一个自来熟，他在高中时候结交了一大群以黄少天为代表的同样自来熟的朋友，同桌半天就能勾肩搭背一起打球，再过个一两天就能达成互坑互损互惠互利的稳固兄弟关系了。

可这些在郑轩身上统统失效。徐景熙感觉得到，郑轩和他一起的时候，目光是真诚的，笑也是发自内心的，可只要自己不找他，那他就纯粹是消失状态，一点也没有想要接近的意思。反应过来他们又失联以后，徐景熙三番两次想点开对话框，又觉得怎么说怎么突兀，只好作罢。

这不上不下的关系是怎么回事啊？恍惚间他简直觉得，郑轩要是给他发来一个“您好”也不奇怪。

学校通知出专业录取结果的这一天，徐景熙正好休假，本想着好好睡个觉，结果还是紧张得一早就醒了。邮件上的通知说是十点以后陆续开始放，徐景熙八点不到就起了，他魂不守舍地搅和了两杯速溶咖啡当早餐喝了，随便舞了两下扫把就当做完了卫生，然后就一直在电脑面前干坐着。一看时间才九点没到，他却已经烦躁得没法做任何事情，手机来来回回地切屏，提前进入了简直没法改变的查分前焦虑状态。

好不容易煎熬到十点，徐景熙艰难地安抚好自己那颗活蹦乱跳的小心脏，可是网页刷新刷到崩溃也还没跳出自己的结果，硬生生地把小心脏磨成了死灰。他的手机倒是一直不停地震，都是四面八方的朋友们的报喜。

这种状态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以后，他终于熬不住了，一来坐得骨头疼，二来实在是心累得没动力继续了。

他打开手机给黄少天发消息：“你出了没？我快疯了。”

“刚出，才和我妈一起狂欢了一瓶可乐，我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分这么高居然还没出？”

“？？？没有啊？？为什么我还没出？诶你说我不会分不够被调到什么地质专业吧，那我还不如直接回家扫地。”

“这位哥哥，不可能的，你以为招生办都是些傻子？你那分超这么多，今年分数线又下调，别说你申的是数学，你就是申工程都绰绰有余的好吗？哎我知道了……这玩意可能是按照名字排的，谁叫你是X呢？耐心点，录不了我请你吃一年饭。”

徐景熙听完，第一反应居然是“一年的饭也挺好的”，一时间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问问自己有没有出息，于是更加郁闷了：“你闭嘴吧，就我们唠嗑这会儿我又刷了好几遍了，还是没有。”

“哎哟我的祖宗你先去吃饭吧，我猜你已经坐了一早上了？”黄少天说着，一边发来张一大盘虾的照片，一个个油光锃亮结实饱满的，“你看看，你看看，你不饿吗？”

徐景熙愤怒地回复：“你这个魔鬼！我家没吃的！”

经他这么一提，他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饿了。一看时间都快一点了，早上只喝了点咖啡，肚子空得直闹腾。

徐景熙一顺墙上挂着的钥匙，习惯性地拉开抽屉，从压岁钱里掏。忽然间他想起自己空空如也了好久的支付宝和微信，犹豫了一下，把一整个红包都带上了，准备跑趟银行全部存起来，以后就不用每天出门觅食了。

……顺便也转换转换心情。他觉得自己要是再想到还在等专业结果，恐怕是要疯。

锁完门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手机，这才看到黄少天最后发来的两条消息。

“哎我说你这紧张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没事的， 这不行就换个专业呗，应用数学学不来？计算机你学不来？也没见你平时多热爱数学啊，你就是紧张……你说你一天到晚瞎紧张什么呢？”

“行了你吃饭去吧，录了和我说。”

徐景熙盯着屏幕愣了一会儿，没来由地想起郑轩之前和自己说的话，忽然有点泄气。

是啊，一天到晚瞎紧张什么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再怎么担心，结果也不会改变，这些道理他都懂，从小也没经历过什么巨大的现实与期望的落差，不知道心态怎么会这么差。

“凡事都讲究个顺其自然，你该在哪里，最后就会在哪里，最多不过殊途同归。”

他只好仔细咂着这句给过他莫大勇气的话，企图再从中搜寻出一点力量来。

一瞬间，徐景熙觉得自己就像是跨过了一个坎儿似的，忽然有些理解郑轩所谓的“疏离”了。约莫是气质清冷，似乎没什么能扰得了他的心，不过分热络，却也不会显得冷漠，对人对事都是恰到好处的态度，他所专注的只有脚下的路。

我羡慕他。徐景熙一边低头锁门，一边把郑轩安进了一个“游刃有余，冷静理智”的框子里，那是他一直都佩服，一直都向往，却知道自己无法达到的样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