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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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熙不是个省心的家伙。
郑轩看着自告奋勇提议着“今天晚上我来做意大利面吧”，最后却被洋葱弄得手忙脚乱甚至泪流满面的背影，无语凝噎。
“……我来吧。”他实在看不过去了，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徐景熙，把砧板上没切好的洋葱浸到冷水里。
“对不起对不起，”瓮声瓮气的腔调从身后传来，“我不太会做这些……”
“没关系的，”郑轩丝毫没在意，“不用这么隆重……我一般都吃得很随意的。”
况且不应该是我用点心思好好欢迎你才对么……
“就是……想纪念一下嘛，”徐景熙有些尴尬地小了声音，“终于和未来的舍友好好说上话啦？”
“……我看上去那么不好接近吗？”郑轩忍俊不禁，回过头冲他笑，正把那有些纠结又有些羞涩的小表情收进眼底。
“没……就是被不少人吐槽过太能折腾？”徐景熙挠挠头，“总之，请多担待啦……”
“不，你这样挺好的……我还蛮喜欢热闹一点的人的。”
郑轩说着收了刀，干脆地把番茄和洋葱片一起倒进油锅。烟雾四起，顿时就有噼里啪啦的一阵响，洋溢了满屋子的清香。
还是小孩子啊。郑轩看着暖光灯光下被一份面收得服服帖帖满脸幸福的人，心思不由得也软下来，笑容化得如一源净水似的。

冬日真正降临的时候，徐景熙换了个打工的地方。与去学校的路完全相反的一家日料店，坐地铁有十来站路，一来一回要差不多一个小时。
“……酒藏屋？清枫路那边的？”郑轩抖着被子，一边诧异地冲他挑挑眉，“怎么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想……想换换环境嘛，”徐景熙状似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瞟了一眼天花板，“每天在便利店结几百遍账怪没意思的，哈哈。”
郑轩手下铺好了床，抬头望他一眼，“遇到什么了？”
“没有怎么啊……”
“……好吧，”没想到郑轩一副理所当然的“没关系你说好了”的神情专注地看过来，徐景熙只好投降，微微红了耳朵，“就是……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女孩子啦……虽然不讨厌，但是明明有和她说得很清楚很直白了，还……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喔，这样啊。”郑轩点头，没有再过多地追问了。见徐景熙还杵着没动，又添上一句：“那就是每天会晚一些回来是吧？我知道了。”
“好的……”徐景熙应着，只好默默回房间去了。
他其实有点期待着的，郑轩会问他“不讨厌可以试试看呀，”之类的，那么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呀？
坐在床边的徐景熙忽然有些脸红，跳起来扑过去把门一下子关了个严实。三个多月了，两个人早已经熟悉到了洗了澡穿着背心短裤在对方面前走来走去都不会尴尬的程度。他喜欢看郑轩大大咧咧地把湿淋淋的头发全部掀起来，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翻书的样子。徐景熙早就知道郑轩是系里很厉害的学长，高年级砖一样厚的专业书能绕得人头昏眼花，可他那副总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就好像连读那些晦涩的定义都是件惬意的事情似的。
浴室只有一间，徐景熙偶尔会擦着滴水的头发出来，望着暖黄灯光下那片安静的身影发呆。偏偏每次都会被郑轩很快发现，嘴角似有似无的弧度微微一晃，于是手脚的动作就慌了。
应该是喜欢他的。喜欢得久了，他身上每一个地方都有吸引力。徐景熙埋在枕头里的时候仔细回想着，自己一开始是怎么被拉住目光的呢……
大概是眼神，就像他一直望过来的那样的眼神。不明亮甚至慵懒的样子，却有着长长又长长的专注柔和，像是一片盛夏里色泽温淡的青叶，慢慢地就飘到心头了。
可是要怎么说喜欢，还想和你多聊天，还想知道你更多的事情……？
好像啥都说不出口。
徐景熙愤怒地翻了个身，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真尴尬啊，自己不是个擅长表达感情的家伙。

下半学期任务变得繁重。那晚的徐景熙熬夜赶完了编程作业，凌晨三点跑去帮郑轩关房门的时候发现他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了。第二天紧接着一个测试，浑浑噩噩撑过了三个小时后又被社团的部长拉过去搬了一个小时的道具，徐景熙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勉强把自己拖到住处后整个人只想瘫在床上一觉。
郑轩刚打开门，肩膀上就搁了一个绒毛脑袋，呼吸重重地呼在他脖子上。
“喂喂喂……”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在整个人都要被压倒之际手忙脚乱地扶住了徐景熙的肩膀，尽量低言细语：“怎么了？”
“困。”徐景熙揉揉眼睛，很干脆地从他肩上下来了，一边嘀咕一边摇晃着回房间去了，“我回去睡一会儿……五点叫我哦我要去打工……”
“好吧……”郑轩只能应下。他看着徐景熙安然无恙地晃进卧室，赶紧跑去把洗衣机里甩干的衣服晾了。余光瞥见徐景熙房里的窗户没关，于是放轻了步子悄悄地走进去。
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呼吸有些重，牵扯出微微的鼾声。徐景熙在很累很累的时候才会有这样重的呼吸，郑轩在某个为他拉窗帘的晚上发现的。
窗户的轴承似乎有些卡着，他猛得一用力，不得已而扯出来一大串哗啦啦的噪音。徐景熙像是被打扰到了，卷着被子往里睡去了，一整只胳膊连着肩膀一下子就暴露在空气里。郑轩看着冷，凑过去掀了被角把他裹住，刚要转身离开，手指却被莫名拽住了。
脚步一滞，他甚至稍稍屏了呼吸，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睡梦里的徐景熙没什么力气，几根手指软绵绵地搭住他的手腕，却一下子就让他挪不动步子了。
阳光淡淡，平滑而柔和的光线缓慢地渗进来，像是笼罩着一件艺术品一般小心翼翼。
郑轩只觉得心脏都要被软化了。他慢慢蹲下来，一时间只觉情难自控，手指轻轻抚摸上他舒展的眉。徐景熙的眉毛很好看，浓密又不粗犷，精神却不尖锐，远望像是饱蘸墨汁的毛笔下流出的一支畅滑的捺。
似乎是感受自己正被温柔地对待着，徐景熙舒服地往下缩了一点，沉重的呼吸逐渐慢下来，软成平日里那般缓慢绵长的质感。
郑轩盯他良久，在手机响起五点的闹钟的第一秒就果断地把它给掐了。
睡得这么沉，根本不舍得叫醒他啊……
那辆买回来没多久的二手车看来有机会派派用场了。徐景熙是六点半的班，郑轩估摸了一下高峰期的路段情况，低下头重新设定了闹钟。

五点半。
徐景熙忽然浑身一抖，顿了顿呼吸后慢慢地睁开眼睛。
结果一眼就看到床边安静到几乎发愣的郑轩。手指传来不同寻常的温度，徐景熙一个激灵挺身而起，直接醒了个彻底。
“……几点了？”
“五点半。”郑轩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望着他尚且朦胧的眼睛慢慢地说。
“啥？你怎么没叫我？”徐景熙瞪大了眼，一向温和的眼睛里难得有了几分愠色：“那怎么办？我要迟到了！”
哪料郑轩根本没回答他，自顾自站起身来回了房间，片刻后给正费力地套卫衣的徐景熙扔过来他的大衣和围巾。
“穿上。”他手脚麻利地给床上的人理好制服领子，“我马上送你去。”



TBC...



＊徐景熙的tag快要破1k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