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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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猝不及防，说的大概就是这样。隔壁班的美女老师开学便走了，和一屋子的人哭成一团，黄少天看着，心里五味杂陈。后座有女生小声地遗憾着，却丝毫没把相同的可能性往自己班上套。虽然已经隐隐透出些风声，周围的人却依然无知无觉地相信着喻文州。某天下课郑轩脱力一般地趴在桌子上，小声问黄少天，喂，是不是只有我们两知道啊。

他的同桌看看他，无奈地耸耸肩。

“也好，到时候不会哭得和个傻子似的。”

“别……”郑轩担忧地直起身来，拍拍他的背，“你这样子，我压力山大。”

“也没办法了，”黄少天白他一眼，“郑轩，我又不是四岁，我又不是小学生，喻文州又不是要去非洲保护野生动物，他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郑轩看着他，悄悄叹了口气，估摸着自己似乎得把宿舍公用的纸巾盒暂时移到课桌里来。

 

喻文州宣布消息的时候，微笑平静得与往昔没有任何不同。班里前所未有得安静，只有风声擦过玻璃窗撞出的声响不断回荡。自己离开的缘由，下一年的去向，以及对每一个人的、未来的建议，一件一件，条理清晰地讲述着。所有人都难以置信似的望着他，看他一步步走下讲台，挨个把一叠厚讲义发到每人手中。前排的女孩子低着头接过，啪嗒两大颗眼泪砸下来，在白纸上洇开深色的圆。喻文州眉心一颤，低低念一声，对不起。

黄少天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样。喻文州瞥他一眼，轻轻把纸页搁在他桌边，空气掀起衣摆带起一阵微风，熟悉的沉木香味。

“大家……别这样，都精神点，”喻文州从讲桌上拿起粉笔，“我们还有最后一节课要上。”

郑轩在一边轻轻推他，黄少天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听着呢。他往课桌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自己的眼镜，仔细一想大概是早上忘在宿舍里了。两百度的近视不算什么，眯着眼睛黑板还是可以看清。黄少天费劲地皱着眉头盯了半晌，却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阳光是有的，浅浅的一些落进来，为整座讲台笼罩上温柔的颜色，他却看不清楚喻文州的脸。熟悉的声线犹在耳畔，却就是因了这一点点的近视，把他温淡而又不失犀利的眉目全部笼在光华之下了。

模糊不清。

未来和你都模糊不清。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喻文州明显愣了一下，继而粉笔尖微微一拐，快速地写完了最后一个方程。前排有女孩子忍不住哭出声来，一记哽咽听得所有人心里发颤。黄少天不动声色又趴回到桌上，强行忽略周遭愈来愈明显的抽噎声。断断续续有人好像还在说着些什么，他没听清楚，只听见耳畔的泣声愈发响了，不知是谁拉出长长一串哭腔，带得整个班都不顾形象奔放地哭出声来。

黄少天皱着眉头，把整张脸都埋进臂弯里。余光里瞥见的喻文州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儿不知所措，慢慢地放了粉笔，往黑板边站着。眼泪已经自顾自掉下来了，直接洇进衣料里，沾得袖管一片温热着的湿。想着喻文州一定发觉了，于是心里就愈发堵起来。黄少天想了想，低着头拽了郑轩从后门走出去，只觉得再在这样的气氛里待下去他恐怕要疯。

郑轩相当慌，一直以来笑得没心没肺的黄少天，这般颓然的神色他从没见过。男生的刘海把发红了的眼睛遮了大半，看不清楚表情，挂在脸颊的泪痕却无比明显。他尝试着轻轻拍了拍黄少天，却忽然被他伸了胳膊一把抱住，憋出一声长得压抑的哭腔。

“郑轩你说……”黄少天抽了抽鼻子。

“嗯嗯嗯！我听着呢……”

“他到最后，都，都还在和我说……”黄少天几乎已经岔了气了，“……给我建议，叫我去蓝雨……我却叫他别再讲了……他居然就，真的不讲了……为什么啊，他到最后都这么顾着我们的任性……”

“黄少，喂……”面前的人几乎已经语无伦次了，郑轩在心里直呼压力山大。他有些费力地揽着这个颤抖的脑袋，一抬头只见满目灰白的天色，忍不住也觉得委屈又荒唐。

刚刚明明还有点太阳的。

他使劲吸吸鼻子：“黄少天你再这样，我也要哭了……我……下节我还有课呢……”

 

两个人都没穿大衣，一身光溜溜的冬季制服就跑出来了，冷风一吹，眼泪贴在脸上，寒意直往领子里灌。郑轩默默吸了半天鼻子，心里终于平静些了。又一阵风吹过来，他冷得浑身一抖，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喷嚏，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了，又递给黄少天一叠。

“用得着这么多……”黄少天似乎有些愤愤地接过，胡乱往脸上抹，“你去上课呗，我去上厕所……那啥谢谢啊郑轩。”

 

说是上厕所，自己教室门前就是，根本不需要特地绕出来。黄少天不过是不想回教室而已，反正也是自习。索性郑轩也是明白得不行，冲他点点头就跑回去了。

原本有着淡色阳光的天空已经阴了，似乎是有云层路过，飘飘摇摇洒下些细雨来。黄少天慢慢地晃，伸出手去，接了一掌细碎的雨珠。

这场雨落进他的眼睛。

 

拐过拐角，忽然铃声大作，黄少天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转身要跑回教室。转念一想这节是仔细，于是放松了警惕，慢吞吞又转回来。

轻微的脚步声响在耳畔，还有咔吧一声落锁的声音。喻文州背着硕大的黑色背包，看见衣衫单薄眼眶发红的少年愣愣地站在自己面前，瞳孔里微微有些惊讶。

最后最后的巧合，像是特别为他们准备的道别。

黄少天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最后一次碰到他。

“……你现在要走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只觉得嗓子干得仿佛发不出声音。

“嗯。”喻文州慢慢走上前来，黑色皮鞋进入黄少天垂着的视线。

“少天……”

黄少天不想抬头。他知道自己现在狼狈又颓废，眼睛肿的，头发湿的，到最后连好好地和他告别都做不到。

喻文州却也没有继续说话了。他似乎是叹了口气，随即矮下身来，手掌抬起少年的脸颊，闭了眼，轻轻吻去。仿若春花入水，一触即分。

黄少天一下子木了，两脚钉在原地，眼睛里只剩下喻文州微微颤抖的睫毛。他从未离喻文州这么近过，他身上沉静的气息沾了冬雨的凛冽，轰隆隆炸进大脑，一瞬间便什么都不剩了。脑后本是冰冷的墙壁，喻文州伸出手来，扶住他湿漉漉的头发。

耳畔一声叹息一般的低喃，掩盖的情绪坚定又深刻。

“我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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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阳光晴好。

春天的雨水连绵，落得各种蛇虫百脚争先恐后从墙角爬出来，烦人的要命。此时难得见了晴，阳光透过窗棂铺开虚幻的热闹，倒是不那么冷清。黄少天左手撑着脑袋在家写题，随手拍死了一只黏在桌上不肯动的飞蛾，把纸巾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放在一边的手机开了静音，余光里瞥到它忽然亮了屏幕，有新信息。黄少天一愣，像是预料到什么一样，慢慢地搁下笔，解了锁点击查看。

简简单单的一句交代，亮在屏幕中央。

 “我到纽约了。”

 

 

 

 

-END-

喻文州生日快乐么么么么么么么！！！巨大型旋风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