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酌

*一篇师生 注意避雷

*灵感永远来源于生活

*卷铺盖回窝整修之前的最后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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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盛夏，刺目的白光泛滥成灾，凭空晃出嗡嗡的弦音。蝉声被校长声如洪钟的致辞分割得支离破碎，那些话语纵然慷慨激昂鼓舞人心，可穿过层层热气传递到耳朵里也只剩下了大分贝的无意义音节，黄少天勉力支撑着才没有倒下。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了懊恼和抱怨，怕自己通宵打游戏第二天醒不来，他明明特意开好了六点的闹钟，摁掉之后却又睡着，再次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时间直指七点。早饭没来得及吃的恶果全化成了现在的虚浮昏沉，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的黄少天只觉得腿脚酸麻，眼前一片黑黑白白全是噪点。

然而高中开学第一天就中暑晕倒……未免也……太不好看了。男生左右脚交换着点地，身子歪歪斜斜，满额头的汗。好不容易挨到校长的讲话完毕，大会却仍然不解散。看着那些面相臃肿的年级主任挨个上着主席台宣讲校级校规，他恨不得两眼一翻直接向后倒去。

结果他就真的倒了。视线里天色青白，轰轰烈烈的暑土气蒸得他直犯恶心。后面的女生被砸了个猝不及防，一声惊叫引了一大片的目光。黄少天只觉得自己被一群人扛起来，然后眼前就覆盖了一大片的香樟树荫。

这下真是丢人丢大发了……纵然意识还在，他也拒绝睁开眼睛。

恐怕明天就会被人喊“诶那个中暑的……”

热气从身体里轰轰烈烈地蒸腾出来，一直浮到眉头紧锁的脸上。耳朵眼里依旧源源不断地钻入那似乎无孔不入的宣讲声音。黄少天听到那个带着口音的主任念到自己的班级，班主任是国外一个啥啥啥啥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名字念上去很好听的样子，好像叫鱼什么。
鱼？鱼老师？

明明知道不太可能是这个鱼，脑子里还是不争气地浮现出了淋了柠檬汁的烤青花鱼。黄少天生无可恋地长长吐了口气，愤怒地猛眨几下眼，结果把一颗汗珠给扫了进去。

这都什么事啊！他被刺激得流出眼泪，纵然烦闷到几乎爆炸，可无奈脑子里还泛着晕腿下还带着软，黄少天只得把手掌覆盖上眼睫，恨恨地没了脾气。

……好饿……好想吃烤青花鱼……

胃里极度空虚，湿透的T恤黏糊糊地贴着汗湿的身体，颇不舒服。心情在烦躁过后反而只平静成灰蒙蒙一片。黄少天面无表情地遮着半张脸，把偶尔从树叶间漏的阳光挡在指缝间。他已经拿定主意要躺在这里直到典礼结束了。既然已经丢人到这个样子，那不如在这片阴凉下清闲清闲，再跑到阳光下轰轰烈烈出汗发昏那才是傻子，说不定还得在某些人的舌根里莫名背上个“装逼”的罪名。

事实证明他猜得一点没错。主任们把大片重复的句子翻来覆去讲了三四遍，时间长到足够他再后仰晕倒一次。若不是温度太高空气闷沉，黄少天觉得他甚至可以再在这种催眠演讲里迷迷糊糊眯个回笼觉。

十点半的时候典礼终于宣布结束，新生们稀稀拉拉地鼓掌然后作鸟兽散。黄少天继续闭着眼睛躺在长凳上装死，他实在是不想和一群从汗水里捞出来的人接踵摩肩。那种皮肤互相蹭上的感觉实在太过恶心了。

耳畔的喧闹慢慢消散，原本乱成一片的脚步声也只剩下规律的踢踢踏踏。眯着眼睛望过去操场上只剩下不到十个人，黄少天终于慢腾腾地坐起身。没想到没吃早饭的后果恶劣至此，眼前的黑色好像要一直蔓延到缺了葡萄糖的大脑里去似的，黄少天拼命闭了眼睛，竟是又要控制不住向后倒去。他刚要伸手抓上靠椅，忽然就被一个热气腾腾的东西一把捞起。

“不要紧吧？”

极其温和好听的男声，即使在这烈烈的盛夏，听来也竟有清风过耳之感。

黄少天半睁着眼，茫然地望着这个穿着短袖衬衣的年轻男子，虚弱着声音问：“你是谁……？”

……小孩子软得像滩水。声音也是，人也是。

喻文州稍稍一怔，复又微笑道：“中暑晕倒的学生没回来，我当然要来找啊。你怎么样……要不背你回去？”

“……哦，好……”黄少天昏昏沉沉地答应着，一副任你摆布的迷糊神情，两条手臂顺从地搭上喻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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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愣是没想到，清醒状态下的黄少天是个这么能闹腾的主。第一天自己给全班开班会的时候，黄少天一直窝在办公室里休息着，实在没机会接触。吃完午饭回来的时候，他只看到自己躺椅里一颗卷着薄毛巾被的绒绒脑袋，呼吸浅浅，似乎睡得挺沉。给他买来的三明治和牛奶倒是吃了个干净，包装袋规规矩矩地摁在垃圾桶里。

喻文州有些费力地把睡得死沉的黄少天扛到宿舍，后来也不知他是真睡着了还是懒得出来，一直到放学喻文州也没再见到他。

没想到第二天才过了一半，几个上过课的老师就陆陆续续跑来反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话里说得委婉，他却听得分明。数学老师是个呆滞死板的大爷，把黄少天描述的如同上天下地一般的不可饶恕。

“小喻啊，你班里这个孩子，可难搞咯……”大爷抱着书晃脑袋，“一节课能问我四五个问题，还不肯好好说话，叽里咕噜一大堆话吵得我头都晕了。”

喻文州只是微笑听着，不置可否。

后一天终于轮到他的化学课。喻文州多分了些心思给黄少天，可直到课堂过半也不见他有什么闹腾的迹象，反倒是无比安分地坐着，双目炯然，眼神直跟着自己跑。

他心下不禁奇怪起来，总不能所有老师合着伙耍人？可黄少天若是真的跳脱，也没有理由在自己这么一个新人老师面前收敛性子。

这孩子……明明就是一副乖乖学生的样子啊。

而黄少天哪有故作乖巧之意，他分明是被喻文州吸引得愣了。

他自然认得出来，面前的这位喻老师就是那天把自己背回办公室的人。当时只觉得他声音温和好听，却没想到人也是一派谦谦君子模样。他的目光慢悠悠地望过来，黄少天只觉得时间都被软化。他转身在黑板上写板书的时候，俊挺的鼻梁衬着墨绿的底色，仿若清清雪山一脉。

天底下竟然真有这样让他移不开眼的人。黄少天承认，这人也称不上多么精致好看，他面色甚至有些苍白，发型也不酷，普普通通的中分甚至就像是刘海长了懒得剪直接往两边一撩的产物，低下头的时候还微微地遮住眼睛。可那细致眉眼情绪深深，一言一笑都别样平和，黄少天只觉一束光芒穿心而照，恨不得再看他一眼，再多看他一眼。

下课铃声悠悠响起，教室里闹腾起来，黄少天却魂游天外似的坐着一动不动。

“黄少天，”冷不丁地被喊到名字，男生猛得站起来，受宠若惊一般瞪着讲台上笑意盈盈捧着讲义的喻文州。

“……跟我来一下办公室吧。”喻文州手指贴着边缘理齐讲义纸，朝他弯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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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天高兴得很，步伐都带了跳跃，像是脚下咔擦咔擦踩了秋天的枯叶一般的高兴。

“这么开心？”喻文州回过头来，眼角依旧噙着笑。

“啊……”男生倏地站定，眼睛里难得露出些窘迫，目光胡乱得晃，“开学第一天嘛哈哈哈就有点激动。”

“可你在我的课上很沉默呀？”喻文州明知故问一般地逗他。课上的黄少天像是不会眨眼一般地死盯着自己，虽然不举手也不提问，可那眼神直白又炽烈，目光灼灼烧得他几乎要下意识去回避，喻文州又怎么会觉察不到他的专注。

“我没……”黄少天果然慌，生怕被当成了上课睡觉下课乱跑的不良学生，急急地申辩，“我上课很认真的！我一直在听你讲啊！没有打瞌睡也没有开小差啊啊啊？”

呸。明明是喻老师太好看，讲话又好听，打断一点都是浪费。

“啊这样啊，那就好。如果有什么意见要和我提啊。”喻文州偏过头，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

“没有没有！没有意见！老师您讲的条理清晰引人入胜人又长得好看，老师？喻老师！你相信我！”身后的男生还在手舞足蹈。

“我知道啦。”喻文州哭笑不得，有些尴尬地应了声。怎么还能扯到长相上去了……也不是没人说过他好看，可是从黄少天的嘴里夸出来怎么就这么……他找不出形容词，只觉得心头微微一跳。不知道是不是奉承，反正听起来不像。喻文州差不多也明白了黄少天所谓“令人头疼的问题”，无非是话多，话题乱跑，还穷追不舍。

可是精力旺盛一点，又有什么不好。他对着空气兀自笑起来，明明只认识黄少天不过两日，心里对他的定位却已经高到了一个陌生人不该达到的程度。

这个眉目清亮的少年，只远远望着，就像是一照穿云的光束。男生说话的时候嘴皮子上下翻飞得贼快，有些吐字模模糊糊地擦过去，周遭的空气都能被带得活泼起来。

喻文州轻轻转动办公室门的把手，回过头去朝还在喋喋不休自我开脱的男孩子扔了个大大的笑容，眼睛都快要眯起来。

“诶诶诶喻老师你干嘛笑啊！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我本来就没生气呀。”

“那你刚刚怎么都不说话不理我。”黄少天皱皱鼻子，表情一如既往的浮夸。

“因为我想听你讲完呀。”喻文州侧过身子将他让进去。

“……哦。”黄少天偷着瞟他一眼，又飞快地挪开视线。喻文州只看见他眼睛里的高光亮堂堂的，扑闪一下却又不见了。

果然可爱又有趣。喻文州面上依旧维持着标志性的笑容，心下却满足得喟叹。这近在咫尺的明媚耀眼，像是蒙蒙雾气里跳动的光团。

真实鲜明，触手可及。让人不假思索地想要接近和触碰，想要亲手探一探他的青春恣意，他的心气飞扬。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