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酌

【郑徐】闻香(1)

*突然更新,这篇本来是要用作24h的,因为种种原因暂时不准备继续写了,发出来是为了防止坑……。

*我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跑路……!



某个坐落在南方的边陲小镇,即便到了深秋,日头也还嫌长。那不高不矮的山头带点婆婆妈妈的毛病,一直拖延到下午六点钟的时候,才逐渐吞了夕阳。黄昏将将来临,鸽群在晚霞里徘徊,而后纷纷扑棱着翅膀落下来,站在房顶咕咕地歪着脑袋。白鸽归家像是某种信号,家家户户都生了炉子开始忙活,吆喝着催促耍闹的孩子回家,炊烟排着队似的袅袅升起。

灰蒙的烟顺风而动,连成一线,在夕阳吞没之处堪堪折断,漏出一道空隙。往那烟线戛然而止之处一瞧,便知是沈家。

那是这片浅山薄水里最阔绰的人家。当家人当年科举考试,辛苦谋到个小官,职位虽是虚的,名号也不响亮,却依然有一笔俸禄可拿。可再怎么不起眼,在这小镇里,他要称二,也没人敢称一。可这沈当家沈为人节俭,虽半只脚踏入了官场,却一点没染上那些惹人厌的坏毛病。一家人都是客客气气的模样,房子也没多加修缮,只比平常人家高出那么一个房顶,多留出一个后院罢了。

炊烟已经在他们这断了好几晚了,而今晚,沈家依然没生火。有邻居上门来问,才知是沈家小姐近来肠胃不好,家里已经陪着吃了好几天咸菜淡粥了。于是便有热心人找了各种偏方、药草送过来,弄得老管家头晕,一时半会也分不清好坏,索性一股脑儿揣了,要去向住在隔壁的那位“行家”请教,帮着分辨分辨。

大院挨着小屋,踩过几丛乱窜的野草,一扭头便是。房门虚掩着,老人往里探了探,嗅到一股熟悉的、香与药混合的气味。透过纱帘,能看到那个颀长的身影直起腰来,将宽袖撩起一些,又从桌上捻了些什么,放到鼻尖细细地嗅。

只是光线晦暗,看不真切。

银须白发的老者并不在意,眼见有人,便屈起手指笃笃敲了两下木门,随即掀开那虾青软帘,问候着:“鹤归啊,还在给咱们姑娘鼓捣着哪?”

“嗯,”一身素衣的青年在里边应着,抽出空来,回身微微一笑,“我手头慢,怕是教沈姑娘久等了。”

“嗨,别当真,”老人好脾气地挥手,“我家丫头那就是花头多,过两日自己也能好。你看着弄啊,别耽误自己休息。”

“哎,好。”青年应着,手头却没有停下。

老人看了他一会儿,悄悄从兜里掏出一袋自家揉好的面饼,放在桌边,给他掩上了房门。

这孩子喜静,不能多打扰。他这么想着,退下石阶。哪知迎面又遇上两个小姑娘,神情扭扭妮妮的,正在门口候着他离开。老管家心下了然,快步走到自家门边,回头一望,果然见那两个姑娘交换了一下眼色,提着裙角,也笃笃地敲门去了。

“……哎哟,”他笑着,眼角的皱纹漫散开去,一边不知和谁叨叨着,“鹤归这小孩儿哟,真是太灵气嘞,小姑娘看着欢喜,我这一把年纪看着,心里也欢喜啊。多好的孩子哟。”

沈小姐沈韫宣正坐在院里读书,耳朵里不可避免地听见了这番评价,声音仿佛被噎了一下:“爷爷……您哪好这么说的啦!当心被他听了去!”

老人不在意地摸摸胡须,“哈,玩笑,玩笑!”


这城吧,确实是座破落的小城了,又偏又窄,没人管没人疼的,只胜在环境极好,这才磕磕绊绊发展到现在。可这一共就巴掌大的地方,要是出了个什么厉害角色,都不用三两天,一两顿饭的功夫,就该传个遍了。

半路杀出的徐公子徐鹤归便是这样的厉害角色。

要说这人的来历,小孩子一个也说不清楚,你要问起大人,那也是脑子里回转两圈,也疑疑惑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里面细致的缘由与来历,约莫只有沈家明白。

这位青年的出现,说来并不从容。

几年前某个萧索的冬夜,天上飘一捧薄薄的小雪,有人匆忙来访,急急地敲了沈家的门。刚沐浴完毕的沈姑娘正要熄灯,在窗边模糊的灯花里瞥见一个跌跌撞撞的白色影子,心里一动,想找人给他开门。做母亲的心里怕,不给开,哪知沈当家的慈悲了半辈子,一问缘由,二话不说,当即披了大袄起身,给他留了一扇门,也留了他一片诚恳的希望。

来人冻得面色青白,睫毛上落了层薄雪,簌簌地抖。白色的直裰沾着尘土,他提起点力气往里一瞅,似乎是怕弄脏了干净的地面,想提起衣摆,反倒被绊了一跤,一进门就立刻疲惫地倒了,怀里叮铃哐啷掉出来一窝金银璀璨。屋里三个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个贼人来的,都提防地站到一边。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精致的器物样式都奇奇怪怪的,尽是些金鸭银兽,镂空花球什么的,也不像是寻常能见到的小摆件。

书生样的青年连连摆手道歉,就着温水洗了把脸后,嘴唇逐渐恢复了血色,也说得出像样的话了。

原来是搬家途中被一窝匪人追着要钱,最后只保下了些母亲的遗物,匆匆忙忙跌下了山,才看到这座小城。

青年深深行礼:“夜里打扰,实在过意不去。只是身心俱疲,无力赶路,若能收留一夜,定当感激不尽。”

一边的沈韫宣眉梢微动,刚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被父亲伸手拦住。

他眉锋一凛,话里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敢问公子何姓?又是做什么的?”

青年眼睛一眨,声音低了些,目光却未移开半分:“徐姓。自诩懂些医术,也会调两味熏香。”

沈沉天不应,把他的话听下去,兀自掂量了三分。

说实在的,哪有这么瘦弱、又这么斯文标志的贼人?听那话音里透出的不卑不亢,破绽一点没有,但陌生人夜间来访,还是小心为妙——

他有心试试他:“小女不知怎么,夜里总要做噩梦,试了几味淡药也不见成效,听闻公子懂医,可否为她调一味药,消消肝火?”

青年的眼睛随即亮了亮,却只是一瞬。他很快又恢复了之前那般礼貌,沉声应着:“请放心。”

沈沉天抢声道:“那便有劳了。”

一边的母亲脸上还有几分狐疑颜色,被当家的揽了肩膀,回房去了。

沈家的屋子,前后都有院落。从房间的窗边往下看,正巧能看到他在后院柴房里忙活的身影。随意搭就的柴房漏风,青年要的一小段油芯总是被忽然吹灭,偶尔还伴随着器物丁匡落地的清脆声响,他却丝毫不见焦躁,硬是黑灯瞎火地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沈母早已撑不住倦意去睡了,沈沉天也强撑着快要闭上的眼皮,陪着他一起,去给自家的女儿送去一把香末。

青年从怀里掏出个金鸭递给她:“方便的话,可在这里点。”

“……这是什么?”姑娘好奇。

“清心散,”青年彬彬有礼,声音平静而笃信,“愿沈姑娘一夜好梦。”

沈韫宣心情复杂地抬头,看着这个神秘的青年。刚刚经历了一场逃亡,他只稍稍喘匀了气,又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因而面容苍白,衣衫微乱,可目光却是活泛的,有种空旷而流转的灵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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