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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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下一节课是体育。一个暑假没见的球友们盼这一刻盼了好久了，勾肩搭背三言两语交谈过，当机立断决定两班来个友谊赛。

“来啊！”黄少天最有兴致，脱了外衣挂在篮球场边墨绿色的网上，一边回头召集队友，“景熙，你上么？”

“我……”徐景熙懵懵懂懂地跟下来，脑子还里全都是郑轩微微皱着眉的样子。他犹豫一下，觉得自己这个朦胧的状态还是不要上场丢人了：“我有点头疼，今天……算了吧。”

“喔……”黄少天抓抓头发，“那我找别人去，你今天晚上可别修仙了。”

他一边说着就跑去找郑轩了。徐景熙不自觉地往那边看，远远地就望见他一副“真的要上么可是我好累”的纠结表情抬头，不怎么强硬地拒绝着。黄少天拉着他胳膊把他拽起来，叽里咕噜解释了一堆什么，结果郑轩往这边瞟了一眼，点点头上场了。

……哎？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徐景熙一惊，好奇心立刻就爬上来了。

然而他没机会揪着黄少天问一声，因为比赛已经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大家许久不摸篮球，气氛一点就燃。大概是友谊赛的缘故，男孩子们憋了一暑假的气全部爆发出来，一个个打得奔放又随心所欲。比赛的节奏一下子提了上来，你来我往间已经有两球应声入网，一边一个。郑轩本来还没怎么动，此时也迫不得已地跟着满场跑起来，满脸的压力山大。他虽然人懒，但毕竟也是被黄少天毫不犹豫拎上来大首发的人，几球对决之后逐渐进入状态，动作也灵活起来。

 

“郑轩接着！”游离在场边的黄少天作势要投三分，却忽然动作一扭，把球朝离篮筐更近的队友扔过来。

“好！”被点名的那位平时在球场上沉默得很，此时却罕见地搭了个腔。他看准了时机高高跳起，灵活地转过一个拦截的家伙，转身跳投。对方反应极快，慌忙来挡，却估计错了两人的距离，逼得太近，右手不巧推到他胸口。郑轩落地的时候一个趔趄，脚步奇怪地拧了一下，脸色顿时一白。

扭到了？怎么这么疼……

那一瞬间的疼痛刺激得他差点站不稳，郑轩嘶得倒吸一口冷气，刚想往旁边让让，结果一个动作不带停地胖子撞过来，大概是压根没想到郑轩的反应会突然迟缓。

“喂喂喂喂快闪开……”胖子大喊。

然而听到和做到是两回事，两个人都没来得及躲。郑轩本来就快倒了，与胖子比起来又是精瘦小巧的体型，此时被撞出去小半米，两个膝盖擦着粗糙的水泥地划过去，刮擦出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郑轩“嗷”得一声大叫。

“停停停！”裁判大喊，“暂停！”

“怎么回事啊！”黄少天穿梭过来，手臂环过他腋窝把他拎成一个瘫坐着的姿势，语气难得有几分心疼，“疼死了吧？？”

郑轩狂喘两口气，撑着地的手指用力得发白：“没事……嘶，脚扭了……”

“能站起来吗？”徐景熙慌忙跑过来，和黄少天一起撑着他，“我带你去医务室消毒。”

郑轩沉默了一下：“……我试试看。”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倒不是很长，却因为重重的摩擦而显得有些骇人。血肉间夹着黑漆漆的碎石子和泥土，模模糊糊。动了动腿，撑着徐景熙站起来。谁知还没站稳，伤口受了挤压，原本缓慢流着的血一下子涌出，哗啦啦顺着小腿流下来，场面一度非常惊悚。

围过来的几个女生已经捂住了眼睛。

“算了算了你别动你别动。”徐景熙这下是怕了，赶紧把他摁到地上。他犹豫了一下，蹲到郑轩面前：“我背你吧。”

郑轩慌了，摆着手往后挪：“不不不这不行……”

“你这是在害羞个什么劲？”黄少天嫌弃，“难道你想一直坐在这里吗？”

郑轩满脸通红：“不想，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呢……”

“那我抱你？”徐景熙耿直地伸出手。

“……”郑轩选择放弃。

再睁眼时，徐景熙已经在他前面蹲下来，手腕一勾，语气严肃：“快点。”

……男人是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的——！郑轩在心里念经一样念了三遍，眼一闭心一横，两手勾住他的脖子。

……这人好瘦！真的不会两个人一起摔翻吗！这是郑轩的第一想法。

我靠……真重……徐景熙刚背起来就有点后悔。

“重吗？”郑轩还在后面问。

“……不重。”徐景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都这样了还不重？郑轩撇嘴，在心里无情地拆穿了他的逞能。要不是真疼得使不上劲了，才不会让他这样——虽然趴在徐景熙身上还真是蛮舒坦的。

是啊——多舒坦啊！郑轩花了一秒钟消除了心里的不好意思，开始盼望着徐景熙走得慢一点。

相比之下徐景熙可就不好受多了。背一个和自己体重差不多的人本来就很累，他还不能颠着他，更不能摔着他，得平平稳稳走个几百米再走几层楼梯。

天气本来就热得要命，郑轩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累的，呼吸急促又沉重，烫烫的温度喷在徐景熙脖边，迅速地浮起了一层红。

那种慌张的感觉又来了。徐景熙只觉得脸上都泛起了红，手臂用力地掂了掂，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小校医是个年轻女孩子，看上去怯生生的，手法倒是很好，红药水酒精绷带放在一边，弄得仔仔细细。五分钟后低头一看，膝盖和小腿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扭伤可能比较麻烦，”小医生皱皱眉头，“伤口注意不要碰水啊，走路最好有人扶着或者背着比较好。”

“谢谢。”徐景熙在一边毕恭毕敬。

“你不要抢我台词啊。”郑轩抗议，回头一看小校医都被逗笑了。

“回去吧，”她冲两人挥挥手，“再坐一会儿也可以，我先进去啦。”

 

“能走么？”见校医走了，徐景熙蹲下来，用很轻很轻的力道碰了一下他的绷带。

郑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头发乱翘的后脑勺，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能。”

“哈？”徐景熙抬头，“那我扶你。”

“不要。”

“那你要干嘛？再待一会儿？”

郑轩伸出手，一脸无辜：“背我呀？”

徐景熙目瞪口呆：“……你还真不要脸啊！”

……然而他最后还是背了。

毕竟也是因为自己心里闹别扭才会导致他上场……这么算来其实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了。徐景熙看着他一瘸一瘸地站起来，确实不忍心了。

郑轩像是尝到了什么甜头似的，一上来就紧紧抠住他脖子，

 “……别贴过来！你要勒死我吗！”徐景熙肩膀一耸，想把他抖开。

郑轩听话地直起背来，一个人直挺挺地竖在那里。

……结果这样更累。徐景熙随时都有一种要往后仰翻的错觉，这种感觉比被胳膊勒着恐怖一百倍。

“……算了你还是趴下来吧。”结果话音刚落郑轩就贴下来，还在他耳朵边蹭了蹭。

“别蹭！你是狗啊！”

“你怎么这么凶啊！”郑轩委屈。

“你再屁话把你扔下去你信不信。”徐景熙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又不舍得。”郑轩真的被吓了一下，然而仔细想想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于是小声嘀嘀咕咕起来。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郑轩赶紧对天起誓，“我说徐景熙英俊潇洒心地善良，风流倜傥天下第一。”

“……”

“……郑轩，”徐景熙没接他的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声开口，“其实我今天没有头疼。所以……不好意思。”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