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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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动心嘛，哪来那么多理由的啦。

说实在的，徐景熙本质上是个心大的人。他闷闷不乐了一天都不到，担心这担心那的，睡了一觉就好像全给忘了，又恢复到了原先嘻嘻哈哈的样子去。郑轩心里本来还有点小疙瘩堵着，第二天一看他那笑的傻样，悄悄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没怎么点语言技能点，让他插科打诨满嘴跟着跑火车还行，可要是让他正儿八经坐在那里去安慰人，那简直就是要命，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不说，还能把自己弄得尴尬死。

夏去秋来，天气逐渐凉至宜人的气温。午后的阳光流转成温柔的颜色，像是倦意一样缓慢地铺盖在人身上。于是徐景熙在下午的课偶尔就要打盹，笔尖一点一点地在纸上留下一串谜之笔记，然后在老师猛然拔高的声线里惊醒，强迫着自己重又集中到古文解析或者这国那国的政治经济体系里。

这个时候他就会有点羡慕黄少天有喻文州这么个会把他戳醒的同桌，反观自己身边的这位大爷，谜之想打人，又无处动手。郑轩腰上不怕痒，如果不是他自己要醒，就是装睡也不会理你的。

徐景熙往身边看了一眼，那家伙早已干干脆脆会周公去了，整个脸埋在宽大的衣服里，只留下一颗头发有点乱的脑袋。那样子相当放松而自然，好像已经忘记了曾经领悟的“不要这么一天天睡过去了。”其实原因很简单，当郑轩发现自己学不学文科好像都差不多是那个分数以后，就人为地放弃了抄笔记这种琐碎又无聊的工作。不上不下吊着的状态实在令人满足，优等生被主任使唤来使唤去的事儿轮不到他，班主任数落人不思进取当然也说不到他头上。

……再说了，春困夏眠秋乏冬眠，对郑轩来说，本来就是四季如梦……

徐景熙观察这么多天，基本已经摸出规律来了，如果郑轩突然醒了，原因只有一个——手肘的骨头太硬被桌子压痛了。

被疼痛强行从睡梦中拖出来的感觉实在太糟糕，郑轩揉揉眼睛，在醒了第五次以后痛定思痛，决定找个可以让他睡午觉的地方。

结果第二天下午徐景熙就找不到他了。一道物理题搁着想不出来，从上午拖到午休结束也没见人，要不是语文老师气势汹汹地杀过来，他愣是没反应过来原来郑轩已经不见了快两个小时。

郑轩前一天默写没及格，那老师催着找他要罚抄的滕王阁序，徐景熙知道他绝对是不会写的，可总不好当着老师的面大咧咧说事实，那是给他找死。徐景熙只好笑嘻嘻地和女老师打着太极，说可能是忘在宿舍里了。

老师并不想和他说废话，扔下一句“让他快点”，哒哒哒踩着细高跟走了，留下一个满世界找同桌的徐景熙。

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郑轩会跑到哪里去。宿舍是不让进的，人也没躺在任何一块草坪上。徐景熙跑得一头汗，最后把目光投向了操场。操场上只有一群高二的在踢足球，徐景熙远远地半眯着眼看了半天，发现球门后那堆东西……好像并不是一堆衣服，而是个人。

他冲过去看了看，嚯，果然是，蹲下来干干脆脆就把他盖在脸上的衣服给扯了。

 “……怎么了？”忽然被暴露在明亮的阳光里，郑轩一个吃惊坐起身来，迷迷瞪瞪地望向来人。

“还能怎么，上课了宝贝，”徐景熙叼着青苹果味的棒棒糖蹲下来，腮帮子凸出来一块儿，满脸的愤愤，“找到这么个地方，你也是不容易。三件事，老师催着你要罚抄，一会儿教我道物理题，以及——”他忽然伸手揪他耳朵，“下回玩消失和我说一声行不行？”

“行，行……”郑轩赶紧答应，“徐景熙你先松手好不……在这里太丢脸了……”

“哈哈哈哈！”于是徐景熙爆笑，拽着他耳朵倒下去，心满意足滚了两圈才爬起来，沾了一裤腿的灰。

郑轩就想，看来他也无所谓了，那就不为突然消失道歉了。两个人爬起来，拍拍屁股，在悠扬的上课铃声里朝教室狂奔。

徐景熙确实像是没什么事儿了，该吃吃该睡睡，下午还心情颇好地帮他抄了一遍滕王阁序去应付语文老师。谁知一通电话突然打到他手机，他接完回来以后，整个人的神色就不太对劲了。

“我爸妈说要来学校，”徐景熙慌里慌张的，菩萨一样开始碎碎念，“完了，完了，爆炸。”

郑轩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会怎么样？”

“会说很久吧，”徐景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犹豫一下，忽然对他吐露起来，“他们不会骂我，但是会说很久很久，就像在做思想工作。其实我爸也不是那种管得怎么死的人，就比如说他们允许我带手机过来，但是不允许我违纪，因为会对自身造成不好影响。”

郑轩：“……可是，处分是可以消除的……”

徐景熙叹气，看了他一眼：“有什么用啊，唉，我都预料到我爸会说些什么了‘确实可以消除，但是它在这一个阶段里影响了你，你就已经比别人失去了更多的机会和时间’，他绝对能把一件小小的事情扯一个小时，从地球是圆的讲到原子弹发射成功，想想就头疼。”

郑轩：“……”

其实郑轩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他家里一直对他实行放养，都多大的人了，是是非非还是懂的，惹惹小事情嘛随便的啦，不要出格就好了。他想了想，选择了闭嘴，眼睛盯着徐景熙无辜地眨巴了两下。

小同桌表情苦憋憋地瞥他一眼：“祝福我晚饭前能被放回来吧，我马上去赴死了。”

“嗯，”郑轩只好猛点头，“等你洗澡。”

“今天还要发上周的小测……”徐景熙说着自己哆嗦了一下，慢吞吞地走出去了，背影悲壮仿若一去不复返的壮士。

郑轩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四点二十，还有最后一节课就放学。

那就先给他把晚饭买回来好了。郑轩耷拉着眼皮想。

没想到放学后班主任卡着点就进来了，屁股后面还跟着数学老师，以及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文科小三科老师们。整个讲台一下子挤得满满当当，郑轩一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马上就要期末了，”数学老师搓搓手，“我给大家精心准备了很多试卷。”

下面一片哀嚎，以黄少天为首的一众男生瞬间滚动着挨个躺尸。

郑轩看着一张张传下来的试卷，心里悲凉得快哭了。徐景熙不在，所有的卷子传下来都堆在他桌上，郑轩帮着他所有都拿了一张，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两个人的卷子混在一起，顿时有点分不清。

“23张……五科一共23张……”黄少天在后面哀嚎，“惨绝人寰，泯灭人性，这是我们一个星期要写完的吗？老师有考虑过写完的可能性吗？而且像数学学这种，不会就是学不会了，做题有用吗？？”

郑轩没来得及搭腔，左数右数发现自己这只有22张，徐景熙那里只有21张……不知道是自己慢手慢脚哪里出了毛病。他又看一眼钟，已经五点一刻了，再晚的话老师就回家了。

“黄少……你理好了么？”郑轩有点急了，“借我看一下，我这少了。”

“拿去呗，”黄少天给他递了个眼神，“我吃饭去了，看完扔我桌上就好了。”

“嗯。”郑轩接过来，用他最快的速度核对好，然后拎着两张样卷飞一样冲出门去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