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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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郑轩：你徐迟钝到宛如一块大清石头，我后来才知道他那时候压根什么都没意识到。

隔日，徐景熙收到了以某黄姓同学为首的无比浮夸的问候。

“大大，大大，景熙大大，”黄少天翻过几排座椅窜到门口，“您身子还好不？您再不回来看看咱们，小弟们都打算买酒买肉来探望您咧。”

徐景熙莫名其妙地打量他一眼：“我就发了个低烧啊。”

“哎哟，您可不知道，”黄少天一拍大腿，“这说是低烧，可昨日您的贴身侍卫郑轩可急了，课也不来上，把我们都给吓得，作业也无心写了，饭也不想吃了……”

“……等等，”徐景熙刚要调侃回去，忽然心里一慌，“你说他没来上课？”

见他表情不对，黄少天一愣，收了戏谑的表情：“上了节英语，也可以算是没有来……怎么了？”

“……”

徐景熙有点心烦。

郑轩就坐在旁边，手肘不小心就扫到他桌上，每一下都能往他心里堵一堵。徐景熙三番两次想问个清楚，可一碰到郑轩波澜不惊的眼神，话就给憋了回去。他是站在受益者一方的啊，郑轩课都不上陪了他一整天，他哪来的立场去质问？

徐景熙难受了一节课，大课间的时候他觉得不能不问了，所有人都轰出去做操，教室里只有照例偷懒的郑轩以及特意装肚子疼的自己。现在不说，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郑轩站起来跑去后面倒水，他假装要扔垃圾，慢吞吞地踱到那人后面。

“……你昨天没来上课？”

“……”背后忽然传来声音，郑轩吓得手一抖，一串热水花洒出来，烫到了他一小截手指。

可手上的疼哪比得上心里的吃惊。他原地甩着手，心想完了完了，早知道应该和黄少天提前串通好的，这下翻车了徐景熙又要和他说……

他脑子里一瞬间过了这么一大串儿，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殊不知飘忽的表情早就已经把他给出卖了。

他张了张口，最后只蹦出一个无奈的“嗯”。

徐景熙看上去有点无奈，眼里裹着复杂的情绪，最后只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他垂了眼睛，小声说着，“你总是这样，我会感觉自己很无力……”

……完了。郑轩大脑当机，情不自禁呼吸都屏住了。这样的徐景熙好像比对他道歉的那个还要可怕……谁来告诉他接下来会是什么走向……如果能百度出来就好了……

“你看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了，可能唯一的作用就是一直和你一起了……还动不动就折腾，吃个处分，感冒发烧的……”徐景熙自顾自说下去了，有点尴尬地扯扯嘴角，手指不自觉地抠着身后课桌的红漆。他忽然想起寒假里自己给郑轩打的那通电话，两个百无聊赖的人说了十多分钟完全没有营养的对话。郑轩后来还在挂断的瞬间加了一句，你要是无聊，也还可以再打过来。

徐景熙想，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郑轩这样不主动说话，也看不出有什么狂热爱好的家伙，本质上大概也是个孤独的人。偏偏还摊上自己这种，惹事了他帮忙擦屁股，到最后却连“我站在你这边”、“一直陪你”这样的话都要用“和你一起”来代替的人，在表达感情这方面，大概真的很不擅长了。

“……只有你自己这么想吧。”郑轩踌躇了一会儿，看徐景熙不再吱声，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

“……啊？什么意思。”

“你不是问我的想法吗，”郑轩声音有点低，眼神还是那样飘飘的，“你刚刚讲的，一直和我一起……要我来说的话，这就是你做的最好的事情了啊。”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徐景熙心神猛荡，瞳孔微微一缩。

他开口想说点什么，却找不清楚词句。跑操结束的铃声突兀地截断了对话，人群闹哄哄地走进教室。两个人面对面无语的场面实在太容易引发误会，徐景熙慌忙想回座位，转身时手肘不自觉地往后一靠，竟不小心碰倒了后排女生放在桌角的杯子。

他想去捞却已经来不及，只听“啪”一声脆响，杯子应声而落，四分五裂。徐景熙没来得及躲，脚踝被飞溅的陶瓷片拉出一条口子。有血滴出来，疼痛来得后知后觉。

女生正巧进门，看到地上的碎片，小小地“啊——”了一声，脸上露出惋惜极了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徐景熙慌慌张张地道歉，立刻想蹲下去给她捡，被郑轩一把拉住，递过来一把扫帚。

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三张抽纸。

“你想你的手也划得和脚一样？”他难得有点严肃。

“……”徐景熙憋屈，从嗓子眼里说了声谢谢，回头继续和那女生交涉。

“我赔你一个吧……”

“好吧……”女生皱皱眉头，水晶指甲嗒嗒地桌上敲了两下，算是接受了这个建议，“可是这个是限量版的，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我一会儿网上看看找到了发你链接吧。”

“呃……限量版？”徐景熙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碎了就是碎了，他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

下一节是语文。徐景熙正在奋笔疾书抄笔记，忽然感到口袋里手机嗡嗡震动的声音，挑了个空子拿出来一看，正是一串链接。他打开，被跳出来的定价829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徐景熙瞪大眼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是829，不是82.9。老师又开始往下讲了，他只好慢慢地把手机塞回兜里，抬头看向黑板。可这一回他基本已经不知道课文讲到哪儿了，满脑子都是829，一颗心好似掉进冰窖。

浑浑噩噩捱到下课，徐景熙才发现手机上又有一条新消息。

“买了吗？你问问卖家什么时候能发货，周末才到的话就写我家的地址。”

女生说着发过来一大串，他定睛一看，那是他们城市里一个赫赫有名的别墅区。

徐景熙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表情包：生鱼忧患，死鱼安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