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酌

前文：https://inchofash.lofter.com/post/1df04f6c_107607f7

08

*郑轩：当年我一个看不过去，你们徐感动得眼睛都红了。

 

徐景熙在那女人絮絮叨叨的“行行行那一人一个通报批评呗都给我长长记性”的话音里面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郑轩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转进宿舍，坐在自己床上静静地听上铺的动静。眼下正是夏秋换季，徐景熙正在换被单，手脚重重的，一声一声乓乓乓乓砸在床板上，人却一句话也不说。

郑轩默默坐着，心里有点着急。好不容易等到徐景熙踩着楼梯下来，他张了张口，闷闷地憋出一句，你别气了。

徐景熙看他一眼，还是不说话。夕阳最后的光线透过窗投落进来，正巧扫到他有点发红的眼角。

郑轩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坐直了。

“怎么了……通报批评没事的，不会叫家长。”

徐景熙坐在他身边，低头穿鞋。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没有，我就是觉得自己太能搞事了。”

“……”

“还要……你来帮我收拾烂摊子，”他皱了眉头，手里发狠似的扯紧了鞋带，“我……”

“没有，”郑轩皱皱眉头，截断他，“就是宿管……傻逼。被领导洗脑洗多了。”

他不怎么会说脏话，此刻突然蹦出一句，语调都有点别扭，里面的气倒都是真的。

徐景熙看他一眼，愧疚和认同混乱地揉在一起。

 

“走吧？”郑轩又等了一会儿，眼见他也没什么动作了，便站起身来招呼他。

徐景熙抬头看他，正看到郑轩伸出手，尝试性地拍拍他的脑袋，摸了一手还有点湿漉漉的软发。他有点诧异，心里后知后觉地升腾起满满当当的不知所措，眨眨眼睛，眉目顿时软了三分。

像只没成年的刺猬，浑身尖细的刺慢慢缩回去了一半。

好像还挺有效果的……郑轩悄悄看着他的反应，在心里给自己插了面胜利的小旗子。

 

 

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整个教室空无一人。可刚刚进入走廊，两个人就被一阵异常浓烈的香味拽住了嗅觉。

炸鸡！

郑轩眼睛都亮了，到处探了探脖子，看见黄少天鬼鬼祟祟地蹲在垃圾桶旁边，旁边是隔壁班那个同样热衷于搞事的张佳乐。两个人脑袋一动一动的，明显是在偷偷吃东西。

“黄少，”他压了声音，“你……”

听见声音，垃圾桶边的两个人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弹起来，回头看清是郑轩时，才惊魂未定地放下心来。

“嘘！”黄少天敏捷地跳过来，手里还举着啃了一半的鸡翅，冲郑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点儿！我可不想再被什么家伙举报！”

“……”

“快吃！”黄少天又蹿回去，拿了一对递给他们，“给你们留了！吃完一起扔厕所里去！”

两个人心领神会，迅速地翻过数排桌椅，在垃圾桶边围成了一圈。

“你们又翻出去买的？”徐景熙大啃一口，含混不清地问。

“怎么可能？”黄少天翻了个白眼，“现在那边又装了个摄像头，翻出去是不可能了，但是……”

“订外卖还是可以的嘛！”张佳乐接过他的话，无语地打量了一下身边那位表情几乎可以用“感激涕零”来形容的郑轩，“……同学你是几年没有吃过好东西了吗？太可怜了。”

郑轩吃得太开心，这才想起来要道谢。黄少天笑嘻嘻地拍他肩，说下次带你们俩。

“？”张佳乐递过来一个眼神。

“他们没事。”黄少天打包票，“就是当时和我一起翻墙的人。”

 

比起在摄像头底下翻墙，订外卖明显就是个更加明智的选择了。只要有一部手机，身上有点钱，加上丰富的搞事经验，在封闭的学校里享用一顿好吃的那是分分钟可以搞定的事儿。学校那么大，谁知道他们会拿到哪儿，反正教室有人就蹲操场的草丛里吃，神不知鬼不觉，除了自己人，谁也发现不了。

……黄少天是这么说的。

郑轩弱弱地提出疑问，那也要有冒着生命危险去摄像头底下拿的人呀……

“唉，”黄少天撇撇嘴，“我们只能抽签了。”

 

郑轩运气不太好，头一个星期就抽了两次，第二次心里就不慌了。送外卖的也不是没干过这档子事儿，像地下党接头一样，看见人来就迅速地把一大包东西递进栏杆，扔进男生带来的一个大垃圾袋里。郑轩伪装成值日生，拎着垃圾袋晃晃悠悠就回体育馆了。

徐景熙蹲在羽毛球场边，咯吱咯吱咬着手抓饼问他，郑轩，那地方到底在哪里，我估计我下回就要抽到了。

郑轩想了半天没明白该怎么解释那个草堆。他晃晃脑袋说，你下回要是抽到，第一次的话我陪你去好了。

……你可别吧。徐景熙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不认路，还要人陪。

徐景熙没想到他无心说出的话，竟是一口毒奶奶中自己。隔日的晚自习开始前他们订了鸡排，等到电话来的时候，几个人一看外面，夜色漆黑，电闪雷鸣，大雨瓢泼。

“这……”黄少天有点急，“景熙你拿到体育馆里吧，马上下课了，我们下课就过来找你。”

“嗯。”徐景熙点点头，接过郑轩给他的折叠伞跑出去了。一道闪电劈过来，照得窗户边一阵炫亮的白。

“我怎么这么不放心呢……”黄少天往桌上一趴，小声和郑轩嘀咕，，“真是失策，下午明明还是阴天，怎么转眼就就下这么大雨。徐景熙应该能找到那个地方吧……”

“能吧，我和他说过两次了，”郑轩靠到椅背上，无意间扫过徐景熙的课桌，忽然目光一顿。

“……那家伙没拿垃圾袋！”

没有袋子，拿了东西就只能提在手上，还挡不住浓烈的香味。雨天又是保安巡逻密集的时候，徐景熙这么跑出去，被发现的概率几乎是呈几何数增长。

“我靠……”黄少天不耐地跺了下脚，“怎么办，要不我们也出去，直接和他一起拿了去体育馆？”

“太明显了……”郑轩摸摸鼻子，已经站起来了，“我先过去，你下课再来。”

“你没伞了！”黄少天拽他。

“我有帽子！”

“……”

 

郑轩跑出去了才发现，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比想象中的还要恶劣，雨水滴滴答答顺着帽檐在眼前连成线，脚下一踩就溅起一裤腿的水花。他穿越了半个操场，看见一朵巨大的蓝色伞面非常明显地晃来晃去，显然是没找到外卖小哥。

“喂！”郑轩一把拽过他，收了伞躲到车棚底下，“没找到就先躲着啊，你想被抓到吗……”

徐景熙正在打电话，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面容在大雨里显得异常模糊。

“嗯，是啊……”他语气有些疑惑，“我几分钟前就到哪儿了，没看见你呀？”

对面咕噜咕噜不知回了些什么，郑轩只看见他猛然瞪大了眼。

“什么！”徐景熙一下子控制不住音量，“你送到了校门口？！”

郑轩一听头都大了，赶紧接过手机来让他立刻离开校门。

平时他们碰上的外卖小哥都很懂，一看那个“地铁二号口出来右转走两米的草丛铁栅栏处我们出不来”就明白了，没想到这次碰上个拎不清楚的，送到校门口还喊那么大声，这是唯恐保安看不见他身上明黄色的外卖服？

眼下黑灯瞎火的，又有倾盆的大雨挡在面前，斜着吹的风裹挟着雨水横穿进伞下，两个人早已经浑身湿透。从缝隙里看见徘徊的外卖人员时徐景熙已经无所谓了，跑出伞去趴在栏杆上冲他喊。

那小哥懵懵懂懂的，大概是被雨声扰了试听，来回又转了一圈儿才辨别出声音来源。

“你快点儿啊！”徐景熙看着他犹犹豫豫慢慢吞吞，急得直跳脚。接过袋子的瞬间他只觉得眼睛被灯光一闪，往右边一瞧，已经有打着手电的保安往这里来了。

“跑跑跑没事的！”郑轩手脚麻利地收了伞，“天这么黑，他们找不到人就不追了！”

他一把拽过徐景熙，头也不回地冲进瓢泼大雨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