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酌

【郑徐】薄暮欲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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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生日时,郑轩送他两只虎皮鹦鹉,黄色的和蓝色的。灵气十足的两个家伙,漆黑的圆眼睛滴溜溜地转。
“这个像你,活泼,激动起来闹腾得要死。”郑轩伸出手指去逗那只蓝色的,小东西吱哇乱叫着飞起来啄他手指,见郑轩没了动作,用力了一下便又逃开了,躲到一边警惕地望过来。
当时徐景熙噗嗤一声笑了,去戳那只眯着眼睛的黄鸟,“那这个像你?”
黄鸟被戳烦了,费力地收着羽毛挪开了点自己的胖身子,很不情愿的样子。
“会挑。”徐景熙表扬他,“太神似了。”
“那是自然。”郑轩得意。

一晃眼,连两只鹦鹉都跟了他两年了。徐景熙洗笔时瞥见那快要见底的食盒,跑去厨房捞了一手心的小米洒进去,顺便骚一把鹦鹉的脑袋。蓝色的依然扑扇着翅膀警惕地跳开,黄色的那只本就不爱动,眼下年纪大了些,更是蔫蔫地蓬松着羽毛,把脑袋埋在后背的羽毛里睡觉,理都不理自家主人。

徐景熙忽然没来由地生气。他想当时的自己真是瞎了眼了,这家伙明明和郑轩一点也不一样,伺候吃伺候喝的,到头来连个敷衍的眼神都不给。郑轩就——

就怎么样呢。徐景熙想到一半心里一堵,脑海里浮起他疲倦又带点无奈的眼神来,忽然间无话可说。

手指无意间挠骚了黄鸟许久,小家伙挺舒服似的哼唧了一声,却没舍得抬起头来。徐景熙关了铁笼子,在阳光下把手机亮度调到最大,给郑轩发了一条消息,然后甩了拖鞋扑倒进沙发睡午觉。

“如果哪天鹦鹉飞走了一只,就分开吧。”

春日阳光正好,转出虚幻的光影。

 

郑轩正在开会,目光如炬,手下笔走如飞。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项目已经到了快收尾的阶段,却横空冒出来另一小支团队,美其名曰“合作提高效率”,郑轩心里却是明镜似的明白对方要抢功。他本不是喜欢计较的人,偏偏这一次,他必须得拿着这个成绩,去向上头争取到一段时间的公休。接到消息时他走得匆忙,手机放在办公室里了,压根没记得要带出来。
突如其来的震动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尤其突兀,坐在沙发上等郑轩回来的小助理被吓了一跳。小姑娘是刚来的,跟着郑轩跑腿一个多月,眼神话语间大概有那么点喜欢他的意思,郑轩三番两次暗示不见成效,也就懒得理。以后还得合作,小姑娘也不做出格的事,正儿八经板着脸对峙也是挺没意思的。


徐景熙没等到郑轩的回复。

小姑娘悄悄点开那消息看了,犹豫了一下,没删。
消息栏绿色的气泡顶上却再没有浮起来一个红色的标志了。
情本便是时间最最捉摸不清楚的一个字眼。不受控制的欲望浮上心头时,往后会牵扯出些什么,谁也想不到。

徐景熙睡了觉,梦到他很久很久以前还懵懂的时候说过的梦想,白天画画,缘分到了便找一个善良的女子。
十七岁的郑轩以一副毫不起眼的模样冲撞进他的内心,不拘小节笑容懒散,偏偏就凑巧触动了哪个开关。某个阳关灿烂的午后他状似不经意地说,徐景熙,我真喜欢你,你笑起来就像是五月一日。
贪欢的春天啊,浸泡在黄油一样的光线里。
而后两个人都后知后觉地红了脸。雀跃如泉涌,本能地在细胞中奔腾。

仔细算算,他和他一起,竟已经七年有余。徐景熙发呆时候会想,他和郑轩一起实在是太开心了,有时开心到……甚至觉不出时间的流逝。
沉浸在溺水一般的梦境里,醒来竟觉有泪在即。
徐景熙迷茫地睁开眼,被明亮到有些刺目的阳光刺激得眯了眼睛。他推开门去吹风,视线偏转间望见悬挂在屋檐下的鸟笼子。目光缓慢地聚焦,等他看清的时候,发现那黄色鹦鹉竟躲在笼子的上方。徐景熙一时间愣了,条件反射动了脚步。手还没伸出来,黄鸟却受了惊吓,翅膀一动飞进那灿烂的光线里,一下子寻不见了。
徐景熙这回是真愣了,半蜷着的手指伸在半空,慢慢地才缩回去。
千回百转许下的愿望从没有过要实现的征兆,怎么带着点脾气随口说的话,反倒一语成谶?
“黄色的鸟飞走了。你可以离开。”

郑轩不知道这个离开是个什么意思。目光瞟到上面一条信息,他只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开。

“喂喂喂郑轩郑轩!”黄少天冲出来,扒着门框朝那风一样卷出去的身影吼道,“你发什么疯!报告今天晚上要交的!”

“我会赶回来的!”郑轩的声音和嘈杂的脚步揉在一起,有些听不清楚,“最后的麻烦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等等!喂!”黄少天不明就里地追过去几步,竟再也没寻见他的身影,只好悻悻地坐回去,大爆手速写起文档来。

“这不靠谱的,至少告诉我什么事情嘛。”


徐景熙刚要重新摔进沙发,就听见略略急促的敲门声。
“……找回来了。”
他呆愣在门口,看着郑轩捧着那神色慵懒的鹦鹉,微微喘着气在门口站定。连工作服都没换,敞开着的黑色西服衬得他严肃又冷漠,眼里的温和却从未改变。
郑轩或许从未变过,徐景熙忽然觉得心里有大坝决堤,愧疚与后悔像是洪水一样淹没。
他看到郑轩,目光就一下子软下来。
从始至终,心态崩溃的只是这个任性又多虑的自己。他一时恍惚,竟分不清眼前是哪一个春天。
“景熙,别闹了,”郑轩突然出声,把笼子挂回原地,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深深抱紧。
“家养的鸟,飞不远的。”

徐景熙悄悄闭了眼,感觉到鼻翼间涌进他特别的气味,沉木一样,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变过。无数的时光从眼前流走,他们相拥而眠的寂静夜晚,他们年轻而狂妄咎由的岁月。他想,大概是这些年来品尝的幸福太多又太容易,那么承受痛苦,也是一种清洗。

“景熙……”郑轩轻轻在耳边喊他名字,羽毛一样挠人心尖。
徐景熙听着他的声音忽然觉得鼻酸,拧拧肩膀想把头拧过去,却被郑轩一个用力圈得更紧,动弹不得。他悄悄吸吸鼻子,泪眼朦胧间看见天上白云有流过。
时光剥离过后,留下来的都是真的。

很多时候拥抱比任何接触都要温暖,这种不管不顾将整个自己都摔在对方身上的信任,太让人贪恋。

家门大开,郑轩揉着他耳后的短发,一点也不想松开。

 “徐景熙,”他沉下声音,“好消息和坏消息,先说哪个?”

这是郑轩一直喜欢用的问话,眼下像是一个暗示一样跳出来。徐景熙本来不想说话,埋在他肩膀上沉默半晌也不见回应,带着点愧疚小声回答。
“……好消息。”
“我申请到休假了,六月,”郑轩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去度假吧,你一直想去的那个岛。”

“……”
徐景熙说不出话来,呼吸都颤。
“景熙,”郑轩沉默片刻,微不可闻地叹气,“我想你亲我一下。”
徐景熙不吭声,郑轩感觉到原本浅浅呼在耳朵边的气息都没了。肩膀被用力扳着摁到门上的时候他看到他通红的眼,随即就有霸道的气息猛然落下来。
郑轩被恶狠狠摁在门上啃了一通,感觉到嘴唇被咬破的时候他吃痛地低低“咝”了一声,偷了个空子调侃他说,徐景熙,你怎么这么凶。

徐景熙喘口气,更凶地让他闭嘴。

他终于还是没舍得,下一个用力的时候收了先前恶狠狠的力道,小舌头伸出来轻轻舔去一点点残留的血迹,禁锢着郑轩肩膀的手指也慢慢放松下来。
“……坏消息呢?”徐景熙松开手才觉得不好意思,垂下眼睛悄悄喘气,再不去看他了。
“没了,”郑轩笑了,眼里似有玉壶光转,“没有坏消息了。”

 

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比如爱,比如你。
春日之下,他拥抱着他,像是拥抱着自己所有的脆弱与青春过往。
黄昏将至,红霞渐渐从天边席卷,徐景熙模模糊糊听到身后有悦耳的风声,白色的飞鸟群扑动翅膀,像是纸屑般腾空而起。


-END-

*歌词出自檀烧《睹物思人》 

 *或许爱得松一点 就能爱得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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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窗画景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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