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酌

大纲出现严重变动，第一章有修改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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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几年的高考，都是考试前填志愿，每每把一边还在题海战术的考生愁掉一把头发。到了徐景熙这一届，改革成了出分以后再填志愿，于是考完到出分这大半个月，就成了毕业生最无所忧虑的时光。徐景熙本来计划了一大堆想做的事情，好日子真正来的时候，顿时懒骨头上身，只想舒舒服服窝在空调间里吃瓜睡觉看漫画，连午饭都是点外卖草草解决。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一阵烂泥似的日子，直到支付宝微信余额都变成了零蛋，他才不得不揣着零钱出门觅食。

盛夏的正午，太阳火球似的挂在头顶。街边本来有一整排遮阳的法国梧桐，这个城市的林业管理处却不知出了什么毛病，在这个季节把茂盛的枝叶给修剪光了，只孤零零剩了几片叶，活像一群委屈的秃子。

徐景熙往外探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少年人容易热，他这不过在门口徘徊了三两分钟，背上就已经变得汗津津的。他心里稍一权衡，最后还是饥饿和怕热占了上风，于是迅速放下了当时脑补出的“差点被骗得买一杯饮料”的小疙瘩，钻进了小区门口的拉面馆。

懒虫附体的人似乎容易出现一个毛病：一旦锁定了一家店，只要吃不腻，就天天往里钻。

小店似乎已经迅速地度过了刚开业时对人最有吸引力的阶段，连着几天二楼都没人，就徐景熙一个人像报道似的天天十二点来，吃完就靠着沙发玩手机，一呆就是一个多小时。

在他来的第五天，店长又给他送了一杯奶昔。

“这次又是什么？”徐景熙天天见他，已经非常自然地把他当成了朋友，只是没怎么说过话而已。于是非常自来熟的笑道：“给老顾客的回馈吗？谢谢美丽可爱大方的店长。”

郑轩本来还有点担心会不会太突兀，被他这么一调笑，顿时放松下来，在他对面坐下了：“是啊，感谢小哥哥照顾生意。”

“其实只是离得近而已，”徐景熙端过来喝了一口，看着对面一僵的脸色，赶紧安慰了一句，“但是面真的弄得很好吃啦！”

“不，没关系的。”郑轩汗颜，“这里地段是不太好。”

……

徐景熙十八岁，天生带着一股活泼和天真，凡是看得顺眼的聊得来的，谁搭理他，谁就是他心目中的朋友了。自从开了第一句口后，就迅速地把郑轩归到了这个分组里，一来二去，很快也就熟了。

那之后他连续吃了一个多星期，只有一次在二楼碰到了顾客。郑轩很闲，见他来了，就拎一本书来二楼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的，要是徐景熙不主动说话，他基本不提话茬。

徐景熙有时候一边低头吃面一边想：这个人明明是自己坐过来的，又一句话都不说，到底是想让我开口呢还是想让我开口呢？

“诶，你这边每天这样，”于是他伸手在郑轩面前的桌子点了点，“不会亏本嘛？”

“这不是我的店，”郑轩立刻合上书，给了他一个一本正经的回答，“是我哥嫂开的，那两不靠谱的蜜月旅行去了，家里有钱的很，开着玩玩而已，看我暑假没事做就拎我来做苦力。”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

徐景熙：“……”

怎么自己一开口就蹦出来这么多，好像特地等着自己来找他说话似的？

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腾出手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拍。

接触到陌生温度的瞬间，郑轩不甚明显地往后一缩。

徐景熙一愣，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不慌，我也穷，支付宝只有两块五，微信就剩一毛八，我……”

他正说着，手心忽然传来一阵震动，抓着的手机上忽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是黄少天给他发来的，带着颇具个人特色的叠字和感叹号：“老徐！出分了出分了！赶紧查赶紧查！！！”

徐景熙：“……”

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一瞬间仿佛被冷水从头顶浇到脚底心，大热的天，竟然凭空打了个哆嗦。

徐景熙这个人，十八岁的大好年华，天不怕地不怕，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怕查分。想高二会考出分的时候，别人都已经看完了，甚至心态都调整好了，开始互相交流分数的时候，他还瑟瑟地卷在棉被里，就露了俩眼睛在外面拼命稳着呼吸。可直到最后也怂得不行，还是从自己手指缝隙里看到的分数。

“怎么了？”郑轩看着他陡然苍白的脸色，也是一愣。

“我，我，”徐景熙艰难地转了一下脖子，说话竟然都磕磕巴巴了起来，“我高，高考出分。”

郑轩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害怕查分吗？”

对面毫不掩饰自己的紧张，喉咙上下动了好几回，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坦然道：“怕。”

神采飞扬的少年人一旦收敛了毕露的锋芒，乌溜溜的眼睛望过来，竟然有点像小鹿。

“要不……我帮你查？”郑轩不动声色地闭了下眼，试探道。

徐景熙犹豫了一下，把屏幕啪一声倒扣，擦着桌面递了过去。

郑轩接过来，见他已经输好了密码，便面色平静地摁下了登录。他眼角拐到这孩子的个人信息，没克制住好奇心瞄了一眼。

徐景熙。郑轩在心里悄悄念了一下，觉得这名儿起得真好……和他本人有种说不出的相称。

而这位“本人”，正眼巴巴盯着自己，愈发坐立不安。

“我还是自己看吧！迟早得看的……”他忽然把手机抢过来，一边把手心里的汗胡乱地抹在裤子上，表情夸张地深吸了两口气，然后盯住了正在加载的查分网页。

可估计是同时登录的人太多，加上网络不稳定，那进度条加载到一半就不动了。徐景熙的一颗心随着不断往前的进度条高高地吊了起来，此刻强行被打断，不上不下地随风飘摇，满心的焦躁和仓惶无处安放，几乎生出一种即将眼前一黑的错觉来。

他盯着中间那个小圆圈，眼睛莫名其妙有些发红，脸几乎要贴到屏幕上。

“不要慌，”一直扮演锯嘴葫芦的郑轩破天荒地主动开口送鸡汤，“凡事都讲究个顺其自然。”

见徐景熙目光一顿，他立刻接上：“你就算超常发挥了，以后可能也要跟不上。要是不幸阴沟里翻船，你也还是金子，总要重新发光的。你该去哪里，最后就会在哪里的。”

说罢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在男生紧绷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此项业务实在不熟练，显得有点笨拙，可对于高度紧张的徐景熙来说，已经是足够温柔的安慰。

悬吊吊的心“哐当”一声砸回胸口，郑轩只觉得对面那双眼在自己身上来回梭巡了三回，像在汲取勇气似的，随后终于安静下来——

结果一切顺利。比估分稍微高了一点点，按照往年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稳稳地卡进第一志愿了。

郑轩觑着他变幻的表情，心情莫名也好了起来：“考得不错？”

“我……嗯！”徐景熙一激动又要磕巴，猛喝了一口水，“我请你吃饭吧！”

“……啊？为什么？”

徐景熙一开心， 完全忘记了他刚刚条件反射似的躲闪，不由分说地越过一把抓住了郑轩的胳膊：“要不是你，我肯定不敢这么快查分，我肯定还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做些没用的思想工作……”

少年人皮肤滚烫，郑轩被他这么抓着，手心几乎立刻透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还是……不用了。”他有些仓惶地打断他，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愣是没忍心直接把手抽走。

可徐景熙还是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过火，讪讪地缩回了手，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你别客气啊，我是真想谢谢你。”

“不是客气，”郑轩一低头间，已经调整回了原先那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甚至冲对面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我只说了几句话而已，恐惧是你自己克服的。”

徐景熙仿佛被噎了一下，糊里糊涂地“哦”了一声，随即低下头沉默地把面吃完了。

一直到他推开门回家，也没再对郑轩露出原先那副热情洋溢的笑容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