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酌

【郑徐】熙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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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熙有时候会想,人是不是总是这样?明知事与愿违,明知无力回天,却仍要执拗地燃烧一腔热情与去拥抱这斑驳死局。在这之前他也预见过许多无处转圜的局面,却唯有此番,像是大雨忽降一般醍醐灌顶,连脚尖都刺激出几分冰凉感来。郑轩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却像是一记惊雷碾在他的心跳上。有些心思蛰伏许久,被引得挣扎着破茧而出,却无力化蝶,空中落下的磷粉簌簌像是发光的毒。

不行,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再给我点时间吧,别这么急,我真的还没有准备好。

女朋友?还是别的什么……不过仔细想来,似乎也没有第二种解释了吧。

徐景熙本就浅眠,这一下动了心思,就再也睡不着了。他蜷着躺了许久,凉意自脚底升起,自顾自缠绕了满身。夜已深极,窗外安静得只有风声,连灯火也望不见。平日里的这时,他早该睡了,卷着被子沉溺在或好或坏的梦境里。

郑轩也还没睡。夜里静得很,悉悉索索的轻微声响一丝不漏地落进耳朵。徐景熙惊讶于自己的敏锐,怎么就把隔壁那些微不可闻的轻响和模糊的风声分得这么清楚了呢。他把被子搂得更紧,带着些恶狠狠的意味闭上眼睛。可眼前越是黑暗一片,意识反倒越加清醒。

徐景熙索性站起身来,沉默地走到窗前。冬日里混沌的夜色漆黑如墨,像要把人吸了去。风像是刀子一样,在脸上割出又硬又冷的痕。徐景熙只穿着洗了澡后的白色背心,一瞬间被冷意穿身而过,手腕与肩膀一片冰凉。

饥饿与寒冷最是让人苦痛。许是内心的空虚更甚,压了那早已闹腾不休的饥饿感。脸颊被冻得麻木之时,胃部的灼烧感也愈演愈烈。像是被抽了思绪似的,徐景熙任那窗户往里灌着冷风,慢腾腾地晃下楼梯去。

他记得楼下的柜子有泡面,郑轩懒得弄饭的时候常吃。熟门熟路地烧水,他在黑暗里抱着自己蹲下身来。炉子呜噜呜噜的声音像是呜咽,徐景熙站起来揭盖子的时候,听见轻轻的脚步从身后传来。

郑轩……

心里一跳,他还是条件反射地回过头,正看见面无表情的郑轩勉强挑了挑嘴角。

“……景熙。”他的声音像是叹气,“你怎么还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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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泡面开了一半,白色桌子上落了些粉屑。热水壶已经停下来了,徐景熙的手还停在半空。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

屋里静得像有月光。两人都沉默,只有无声的空气缓慢流动。

“……别老吃这些东西,”半晌,郑轩看他一眼,径直走向冰箱,“我帮你煎两个蛋。”

“……不用了我自己来!”徐景熙心下一跳,说着就要去拉他。

“我正好也要吃。”郑轩先他一步,接踵之间正巧触到他冰凉的手。

只是一丁点的冷,自指尖飞速扩散,化作细微的电流戳到心里。

“……你在干什么?”郑轩一时压不住心气,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喊得又气又急。

这一声凭空划在黑暗里,撞上白墙反弹出冰冷的回音。徐景熙一下子被激得浑身都颤,知觉复苏过来,只觉得整个人都彻彻底底地被冷意包围。

“……我去煎蛋。”郑轩有些抱歉地垂了眼睛,脱下身上的睡衣扔过来。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去了,留在视野里的肩膀轮廓瘦削又分明。

棉的衣服很暖,混着干燥温热的味道。徐景熙愣愣地披上,望着郑轩有些出神。他离得那样远了,却有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竟莫名给人一种空间错位的错觉。

可这总不是属于他的。他情不自禁把领口捂得紧些,一时间只觉伤心又无奈,满心情绪崩腾翻涌到嘴边,最后也只剩下叹气。

郑轩的动作很快,几下熟练的翻转,便已经端着盘子走过来了。他拧亮了餐厅的灯,脸庞被描出暖色的光晕来。

徐景熙往盘子里看去,里边有四个形状漂亮的煎蛋。焦糖色的边,中央是半凝固的流黄。郑轩顺了两双筷子过来,放在热水里涮干净,递给他一副。头顶落下又紧又沉的重重呼吸,徐景熙抬头看去,望见他情绪深深的眼睛。

他的笑容疲倦,眉目间似有一片不曾洞开的深暗天地。

“……你怎么了?”他终于忍不住问。

郑轩似乎顿了一下,眼里有光细细地颤。他轻轻笑,继而低下头仔细地倒酱油,“没有什么……抱歉吓到你了。倒是你……”郑轩抬起头来,又恢复了原来的温和疏懒,“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不像你啊。”

“……我?我平时什么样?”

“啊……”郑轩似乎有些意外,“印象里……每晚上很早就听不到隔壁的声音了。”

徐景熙闻言埋了头,不说话了。他在想,这个时候他该说什么呢。

他能说什么呢?问他刚刚的对话什么意思吗?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吗?问他是不是要扔下店面一阵子处理私事吗?一个多月的同事关系轻飘得像浮萍,都不需要风吹,缓慢流淌的水便能将他们分开了。更何况这时时的聚散根本无处预测,指不定明天一转身便各奔东西从此陌路。他的诘问没有资格,也缺乏依据,甚至有几分毫无道理的咄咄逼人。

可他明明日复一日地在关注自己。

郑轩的手艺很不错,煎得程度正好的鸡蛋送进口中满是鲜香,可他此刻却只觉滋味寡淡,如鲠在喉。

徐景熙悄悄抬起目光。郑轩坐在对面,正一心一意埋头吃着。头顶的灯盏像是暖黄的茧,抽出纤细的线条来,密密地织在他的发顶。

“吃完了?”郑轩听见筷子搁下的轻响,抬起眼睛问,“那你快上去吧,我来收拾。”

“我等你一起。”

“别,不用,”他端起盘子走了,语气带了点少有的强硬,“你快上去,别着凉。”

徐景熙犹豫一下,还是追上前去,把捂得温热的睡衣披到他肩膀上。

“郑轩,我春节要回家一趟。”

“好。”

“你一个人过春节吗?”

郑轩不回答了,看过来的眼却依然波澜不起。

“……景熙。”他忽然叫了名字,“大年初十之前……能回来么?”

“在这之后……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要麻烦你照看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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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的风声渐停,徐景熙才勉强睡着过去。梦里有瓢泼的雨水成洪,席卷了一切求救的信号。晨霜像是被钉在玻璃上似的,他踩着一屋子疏疏的暗白光线醒来,只觉头脑混沌有如杂草成丛。

走到楼下,他发现冰箱里的柠檬酱吃完了。

徐景熙有些失落,一时间竟愣在原地,举着机器里自动跳出来的烤面包片不知作何。冰箱里的果酱是郑轩买的,一瓶草莓的一瓶柠檬的,在日复一日不假思索的抹涂中迅速消耗殆尽。徐景熙喜欢吃甜的,每次都对着果肉碎粒挖老一大勺,偶尔被早起的郑轩撞见,会丢过来一个无奈的笑。他有时候会劝着说,少吃点,当心以后牙不好。

面包边烤得有些焦了,徐景熙低下头咬一小口,苦的。他皱着眉头仔细嚼,还是揪了张纸巾,坐在桌前把那些褐黑色的边一点点剥下来。

屋外下雨了。有细细的线自屋檐落下,灰白的空气变得濡湿。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被遮盖在雨幕之外,来人的动作极轻,推门的时候连门口的风铃都没有惊扰。

“嘿,早。”郑轩小声招呼他。餐桌前的身影明显愣了一下,金属勺子落在地上撞出清脆的回声。

徐景熙诧异地回头,看到胡乱卷着围巾的男人左脚拨右脚蹭去了雪地靴。郑轩的刘海湿了些,贴贴得拢在额上,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尖和润湿的瞳孔散发着点清冷的味道。他从塑料袋里掏出几瓶东西递过来,颇为随意地把头发拨到一边。

徐景熙接过来看,发现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果酱。

“你……”

你起这么早,就为了跑出去买果酱?他颇有些难以置信,看着郑轩不知问什么才好。

“啊……别误会,”郑轩觉察到他的颤颤的眼睫,暗自眨巴眨巴眼,“今天有客人预定要来,我顺手买的。”

徐景熙瞟他一眼,用力几下拧开瓶盖。柠檬色像是阳光,混着甜香充盈开来,丰沛又温暖。是他熟悉的进口牌子,只有在大超市才买得到。

“……郑轩。”

“嗯?”

“你为什么要这么照顾我?”徐景熙犹豫一番,终究还是抬起头来,“说到底,我也只是你雇的店员啊。”

“有吗?”郑轩不以为意。

“有的,只有你这样,”徐景熙开了头,满肚子憋着的话终于找到了出口,“可我根本没有做什么事啊……根本担不起这样的待遇。以前我也打过工,那些雇主连你一半的好也比不上。只有……”

只有你这样。特意给我安排地方住,自己包干几乎所有的活,大雨里跑出去买果酱。徐景熙顿了顿,微不可闻地叹气。

“那就是你以前运气太差,只能碰到简单粗暴没情商的老板,”郑轩挑了个空子打断他的犹豫,“现在运气来了,遇到了我,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他看着面前少年将信将疑的皱眉,只得微微侧了身,暗自苦笑。

徐景熙的出现带了点偶然,却又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巧合。起初只是心跳被触动的温暖感,时日渐长才觉出他如河流般缓慢绵延的好。郑轩有次读到文绉绉的歌词,竟被那些平日里不会感冒的词句拨了心弦。

他就是温暖十方春冬的皎皎明月呀,郑轩想,不经意间就开出满心柔软的雪。他送来不言而喻的欢喜,又赠与他最初与最终的胆怯。

可说到底,动情不过是世间最寻常的事而已,却还不能够告诉你。




TBC...





下周阶段测 数学经济化学基本都是什么也不知道的状态 考完试就是人生最后一次秋游 迪士尼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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