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酌

熙阳

 

*有私设

*作者真的很懒，有些设定是和以前的文共享的

 *周更or每两周更，12.14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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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是从天上来的。那些明亮的云朵逐渐暗灭了光，冰冷的空气就簌簌地落了下来，一日一日把天空冻得发白。时至深冬，晨色褪去了夜，慷慨地留了一地明亮柔软的雪。

郑轩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江南鲜少落雪，今日却破了例，窗帘之外开了一片耀目的白。他蓬乱着发走到窗前，小心地拉开一条瘦缝，便有又冷又静的风落进来，吹得还未清醒的头脑一阵战栗。

于是郑轩就有些头疼。估摸着这样的天气，外卖都该停了。冰柜里的食材也因为暂停营业而被早早地处理干净，整个店面除了泡面几乎空无一物。他叹口气，只得趿拉着绒拖鞋跑下去烧水。热水壶咕噜噜地响，他不怎么抱希望地打开手机，却意外地发现隔壁街道的小西餐馆还开着送外卖的服务。手指一路划拉下去，最后订了份千层面。

暖气把窗户糊上了一层厚重的水汽，化成细小的珠点满了玻璃。郑轩悠哉哉地冲了速溶，裹了被子坐起身来，喝下去半杯暖热咖啡。室内空气被蒸得发稠，他点开了游戏窗口，搓搓手去开窗。

外面又飘雪了，轻盈的白像是春絮。秒针走动，腕上的表响了十二点的声。

郑轩看着被对面山兔踩在脚下的光圈，认命似的开了自动。反正也要挂了，不如省点力气，只是可惜，好不容易打到的四段又要掉下来了……

把遮了眼睛的刘海胡乱翻起来一些，他想看看自己是怎么死的。

暖了手脚醒了精神，于是胃里的空虚感闹得愈发鲜明。他决定看完就切屏出去，要不就打个电话给迷之消失的外卖小哥。距离下单一个小时了，就算是隔着半个城市也该要到了，更何况只是隔壁街道的店家。可对手的山兔却迟迟没有动作，留着郑轩和对面的神乐大眼瞪小眼。

门铃响起的同时，对面的兔子果断地冲他扔了个幸运套环。

等……幸运套环？

斗技里居然也会有沉迷套环的兔子？

郑轩没忍住笑出了声，知道这把稳了。他赶紧切回手动，匆匆扔出了自家的暴力鸟给了对方一记大招。可千层面的诱惑力明显要更大，郑轩把手机往兜里一扔就冲去开门。

店门口的风铃没撤，冷风裹着细雪呼进来，卷得一阵叮当的清脆声响。门外戴着厚厚帽子围巾的外卖小哥一脸懵逼地盯着手机屏幕，感觉到面前轰然打开的门时才匆忙抬起了眼，那里面的惊诧还没来得及褪干净。

郑轩瞄一眼他的屏幕，看到匆忙关闭的熟悉界面。

“抱歉……电瓶车刚刚出了点问题，送的晚了些。”

面前的男生拉下墨白格子围巾，少年嗓音带出一串白气化在风里。郑轩从他手里接过冒着热气的袋子，不小心碰到了他冰冷的指尖。

男生个头不高，却有一副好听的音色，清俊有如雪地里的一片绿叶。出乎意料得，那厚重的围巾下竟裹了一张意外清秀漂亮的脸。他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鼻尖和脸颊被冻得发红，衬得本就嫣红的唇色和漆黑的瞳孔愈发生动。

“……冷吗？”郑轩望着他有些发愣，没来由的关心脱口而出。

“啊？”裹得厚厚的男孩子面上一呆，有些腼腆地笑，“还好。”

“谢谢你啊！”郑轩往他手里塞了条蔓越莓牛轧糖，“这么大雪天还跑出来……”

“我也不想，”男生相当从善如流地接过来，“太穷了没办法。”

听闻这话，本来侧了身子打算回屋的郑轩饶有兴趣地歪过头来:“还是学生？”

“是啊……大三。”

“挑这么辛苦的兼职？”

“……还好吧，也找不太到更好的。”男孩子垂垂眼睫，把袖子拉下一些，盖住通红的指尖。

“辞了吧，来我这。”郑轩沉默地盯他一会儿，忽然开口劝道。

“啊？”男孩子一下子瞪大了眼，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意思，“可你这不是停止营业么？”

这下轮到郑轩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门口挂着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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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轩不得不承认，自己留给他的第一印象真是傻得不得了。那日闹出的乌龙实在尴尬而难以圆场，最后他只得干巴巴地蹦出一句你考虑考虑吧，语气僵硬涩然如同一个丢了生意的江湖骗子。

亏得那少年宽心，竟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我会的。

 

郑轩没抱多大希望，继续关着店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他那本就是脑子发热，大冬天偏空闲的店面多一个人可以少一个人也不怕，他无非是看着少年面容温和好看，一时喜欢想找个陪伴罢了。

雪后的天气愈发冷了，室内却暖和，郑轩每日睡到快大中午才起来找东西吃。一日晨早却被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叫醒，他穿着薄睡衣去开门的时候，冷风吹在裸露的脚踝手腕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门外的男孩子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有些愣怔:“……抱歉，吵醒你了？”

郑轩揉揉眼，目光终于聚焦。这次不是帽子了，换了个硕大的棕色绒耳罩，看起来有种高中生的年轻感。

“没事，我也该起了，”他侧过身让他进来，男孩子犹豫了一下，左脚蹭右脚脱了鞋，赤着脚踩到木地板上。

郑轩一下子醒了一半，赶紧给他拿了一双绒拖鞋。拖鞋是巨大的狗头，穿上颇有些滑稽。

男生却不介意，转着眼睛打量起店面简洁的装饰来。宽大的布艺沙发和墙上悬着的挂画颜色很搭，窗台摆着青青的植栽。木质楼梯通向二楼，一路的白墙上随意地挂着大小不一的明信片。他凑过去看，都是蓝色绿色的水面和天空的图案。

装饰简单，面积也不大，整个布置却充盈着莫名的松软感，不像正儿八经的店面，倒像是只供自己蜗居的家。

徐景熙在这样的气氛里莫名有些紧张，深深呼了口气，一回头却正撞见郑轩笑着看过来的眼。

“欢迎，”他笑着，眉眼之间有种疏懒的温暖感，“我是郑轩，姑且算是个……不务正业的店长。”

那模样大大方方的，与之前睡眼惺忪的样子判若两人。

徐景熙暗自松了口气，犹豫一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小声地报了自己的名。

“谢谢……我是徐景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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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轩是一个很神奇的人。

后来的徐景熙想起这巧合到几近荒唐的初见，脑海里依旧不可遏制地冒出这么个形容词。换做平时，恨不得整天软在床上的郑轩绝不会成为吸引他的类型。他那么普通，普通得好像瞥一眼就要忘记了，却有着莫名吸引人的温和眉目与微妙神情。暂时停业的店面和不务正业的老板，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奇妙组合，本不该是他会选择的地方。

可徐景熙一直记得，那日白雪地里有意无意的关切，和在望向自己时忽然明亮起来的眼，让一向冷静的头脑都禁不住微微发热。

那时候一切都没有开始，甚至连心里的悸动也未曾发觉……可他们终究已经稀里糊涂地互相遇上。

 

“说起来，你这么快就想通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郑轩给他倒上一杯热奶茶，身子一歪倒进沙发，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模样。

“这里挺好的呀。”

郑轩闻言不回答了，低头慢悠悠地晃手里的瓷杯，抬起头来冲他浅浅地笑。

“是很好的。最近特别清闲，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徐景熙盯着他许久，见他笑容淡然得没有丝毫违和感。往心里憋下一口气，他还是把一直疑惑着的问题问出来了。

“暂时停业的话，为什么还要招我？”

面前的店长出乎意料地一愣，一副没想过这个问题的模样，可随即又毫不在意地眨巴了下眼，随口说道，“……那就继续营业吧，明天开始。”

这下轮到徐景熙呆了:“这么随意？”

不需要准备些什么吗？比如看一下自己是不是合适做个帮手之类的。

“我这个人一向很随意的，喏，这个给你吃，”郑轩大大咧咧地扔给他一个火腿三明治，“怎么开心怎么来嘛，又不是缺钱吃饭。”

“那你至少告诉我，需要做些什么啊……”

“好吧，”郑轩直起身来，一副很累的样子，“你会做什么？”

“喔……都可以吧，”徐景熙仔细地想，“我可以给你打所有的下手。”

“会用电动打蛋器，会早上去买菜，会洗碗，会给客人点单端盘？OK其实只要这些就可以了，那么我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工资你说了算，别太高就行。”

徐景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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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霁云开的日子，清闲了快半个月的店里来了第一批客人。徐景熙起先并没有预见到生意的来临，第二天早晨醒来看到郑轩凌晨一点发的“明天早点来”，才匆匆忙忙整理一番跑去店里。郑轩已经在厨房里忙活，还像模像样地系了个围裙，蓝白格子的。徐景熙看到他挽了一半的袖管莫名想到“贤惠”这么个词，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来。

明明一点都不搭的。

“哟。”听见声音，头发翘翘的年轻男人探出个头来招呼他，手里的花嘴拉出一溜儿细细的抹茶色奶油。

“今天怎么这么早？”徐景熙摘去围巾，把冰冷的手梧在嘴边暖着。

“因为今天会有客人啊，”郑轩回答得言简意赅，冲徐景熙身后努努嘴，“喏，你用那个。”

男生往后一瞧，一个插着电的汤婆子，已经闪着充电完毕的绿灯。

“诶……”他心里有些异样的不知所措，“谢谢……”

“顺手的，别在意。”

“……要帮忙么？”

郑轩回过头来，眼睛里有些惊喜。徐景熙顿时心下一凛，想着他不会真把自己瞎客气的给当真了吧。打打下手还可以，装饰糕面这种高端活，他笨手笨脚地可弄不出来。

然而郑轩果断地一抬声音:“好啊！太好了！”

“……”

 

“逗你的。”他老大不正经地挤挤鼻子，“拿个吹风机来，帮我一起给巧克力慕斯脱模。”

“哦……”徐景熙瞟他一眼，像个机器人似的平举着模具，看郑轩小心翼翼地摸过冰冷的铁皮边缘。他的手很稳，托着底盘缓慢地平端出来，巧克力色的切面平滑又漂亮。

“要不你去洗一下吧，”郑轩笑，“我最讨厌洗碗了。”

铁质模具刚被热风吹过，又被温暖的水淋着，倒是一点也不冻手了。徐景熙把它放在龙头下冲着，钢丝球沾着洗洁精搓了一手白色泡沫。这过程着实无趣得很，他犹豫一下，又忍不住转过身去看。

想不到那无精打采看起来只会记账的人，竟有着出乎意料的熟练技巧。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三两下就能切出均匀铺散的碎屑，淡色奶油从细细的花嘴流出，几秒便能画出流畅精致的装饰。他的眼神专注又明亮，落在眼里竟有种莫名的触动感，秋夜的月光一样。

徐景熙一个不注意，手背磕在水龙头口上，一下蹭去了一块皮。

“嘶……”伤口刺痛一下，他倒吸一口气，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

身后的郑轩心情极好地挤着装饰奶油，压根没注意这边的小动静。

说起来，自己为什么要看他在做什么啊……

徐景熙看着渗出来的一点点血在水龙头下逐渐稀释，颇有些嫌弃自己似的紧皱了下眉头。

心里有点疙瘩，时不时跳出来闹腾一下。想要努力忽视的时候，却偏偏紧拽着心弦不放，稍一拉扯就挣扎出泠泠淙淙的音响。

那能有什么办法。

TBC...